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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無聲,樓上樓下,相顧一笑。
林沉舟抬手招了一招,那邊小唐進了樓來,上了二樓。這一層正是各色案卷書冊積存的地方,雖也有人在辦公,卻靜悄悄地,都在各忙各的。
林沉舟仍靠在欄杆邊兒上,遙遙回頭看他,道:“正想著你該來了,可巧就到了。”
小唐徐步上前,問道:“恩師找我有事?”
林沉舟搖頭,道:“只是見今年這雪來的格外早些,倒是叫我想起了一個人來。”
小唐略一思忖,笑道:“恩師莫非又想起那位‘不可拖欠’大人麼?”
林沉舟聽了“不可拖欠”四字,想起應蘭風跟他們要銀子時候的故事兒,竟大笑出聲,笑罷負手又道:“你果然跟我心念相通,不錯,我正是想著他。”
正這會兒一位同僚捧著卷宗經過,見兩人談笑風生,便笑問道:“林老跟小唐說的什麼這般熱鬧,怎麼又像是說在想什麼人呢?”
林沉舟道:“確是在想一人,還是一個妙人。”
那人起了興趣,把手頭的卷宗一合,沉吟問道:“哦?不知此人竟是如何之妙?能叫林老如此稱讚的,恐怕真非凡人也。”
原來眾人都知道林沉舟素來嚴苛,等閒不會稱讚什麼人物,若真入了他的法眼叫他記掛著的,那必然非泛泛之輩了,說話間,一時又有幾個監察院的人放下手頭事務,聚攏過來,等林沉舟開口。
林沉舟笑道:“其實我也不知他究竟是非凡之人,亦或者只是一個俗之又俗的人罷了……”
眾人不解,紛紛地問:“這是怎麼說的呢?既然是林老口中的妙人,又豈能是個俗之又俗的角色?”
林沉舟同小唐對視一眼,心意相通,便含笑道:“他的為人如何且不說了,有道是‘文如其人’,我如今只說他寫的一首詩,給大家看一看到底是如何的。”
明軒堂內鴉雀無聲,眾人屏息靜氣,都等著聽林沉舟說些什麼。
林沉舟回身,抬眸遠望,欄外風吹著雪,揚揚灑灑,漫天飛舞,整個宇宙彷彿已成冰雪世界。林沉舟的目光越過那細密的雪片,眼前卻又浮現在泰州城外告別的情形:當時他面帶不屑笑意,在馬車中徐徐展開卷軸,那行雲流水似的行書緩緩出現……
——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捲地雪紛紛。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那份驚豔之意,此刻猶然。
小唐離開明軒閣之時,樓上眾人兀自在交口讚歎,感念不已,監察院的人歷來訊息最為靈通,交際的人又廣,料想不出兩日,“應蘭風”的名頭便要傳遍整個京城了。
小唐笑了笑,正要出門,身後一名侍者趕著上來,雙手中捧著一柄油紙竹傘,道:“唐大人,外頭雪越發大了,還是拿著這傘罷了,免得雪水冰涼,傷了身子。”
小唐看著對方,溫聲道:“你有心了,多謝。”
那人見他應了,忙把傘撐開來,才又恭敬遞給小唐手上,小唐接過,向他笑著一點頭,撐著傘便才離開<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那侍者站在門口凝視許久,才復回到堂內。
小唐獨自一人,撐著傘出了門,他的小廝們先前正躲在門房裡吃茶等候,見他出來,忙牽了馬來伺候。
小唐正要把傘收起來,忽然目光一轉,望見右手邊沿著監察院的外牆,煢煢地來了一人,一身黑色的斗篷,隨風飄搖,卻也是沒戴帽子沒撐傘,大約是且走且想事兒,也沒發覺前方有人。
小唐見了,又是一笑,等大人走的略近了些,才咳嗽了聲。
那人猛地聽見聲響,抬頭一看,頓時眼中流露驚喜之色,笑著連連拱手作揖,道:“失敬失敬,我竟沒看見唐大人在此,還請原諒我失禮之罪。”
說話間便走上前來,小唐也不答話,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捶了一下,道:“我眼睜睜地看著你過來了,想些什麼呢?竟然如此的目中無人?”
那人哈哈笑了兩聲,道:“可巧了,正是在想你。”
小唐便挑眉,道:“你想我做什麼?”
那人道:“想你什麼時候回來……好請我吃酒去。”
小唐聞言,便也哈哈笑了兩聲,道:“凌景深,你果然不是惦記我,是惦記我的東西呢!怎麼,這段時日缺了酒肉吃麼?刑部的俸祿竟沒發給你不成?”
凌景深搓了搓手,道:“發是發了,你是知道的,我吃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