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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應佩爬起身來,隱隱地聽到外面有些說笑的聲音,卻聽不真切。
小廝進來見他醒了,伺候著洗臉,應佩問:“外面怎麼了?吵吵嚷嚷的?”
這小廝是府裡帶來的,名喚守兒,平日裡應佩進出公府慣常跟隨伺候的,這番應竹韻帶了應佩過來,也特意叫守兒跟著,昨晚上送面的便也是他。
守兒見問,便帶笑著比劃說道:“少爺吃了飯出去轉轉看看,真真有趣,是少奶奶跟那位姥姥在院子裡挖蘿蔔呢,都是自家種的,這麼長這麼粗的大青蘿蔔,我在京內也沒見過的長得這麼好的……大姐兒也在那兒幫手,瞧著她都沒一個蘿蔔高呢,實在好玩。”
應佩聽得怔怔的,末了聽說應懷真也在,眉頭一挑,想不出她小小地人兒不如一個蘿蔔高究竟會是何種情形,口裡卻輕哼了聲,說道:“有什麼可看的?大驚小怪。”
守兒見狀便不再做聲,只端了早飯上來,應佩也不挑剔米粥粗糙,饅頭微涼,忙忙地吃了幾口,便道:“我吃飽了,出去走走,你不用跟著。”
守兒把碗筷端了出去,順手掩上門,應佩見身邊兒再無人,便急忙踱步出來。
他循聲而去,走不多時,就到了一重院子外頭,那笑聲只隔著一堵牆,越發大了,嘰嘰呱呱地格外熱鬧。
應佩略微躊躇,走到那院門處,慢慢地探了個頭出去看,果然先見了幾個人或站或蹲地在裡面,李賢淑跟徐姥姥站在一處,身邊兒蹲著個面生的半大丫頭,臉頰上略有幾顆淡斑,正是李愛玲。往左是兩個丫鬟吉祥跟如意,正俯身指著什麼說笑著,李霍跟應懷真站在旁邊,低著頭也正瞧。
應佩又再看,果然見前面那排月季之後的一大片地方,長著些極高極長的綠葉子,葉片青綠色,邊緣像是有些寬寬鋸齒似的,極張揚地散開著。先前應佩路過此處雖則見過,卻並不知這是何物,也沒留心,此刻細看,才知道這便是“蘿蔔”了。
忽然聽吉祥跟如意大笑了幾聲,兩個人站起身來,吉祥手中提溜著一個蘿蔔,果然有半臂之長,比應佩的胳膊都粗,頭青尾白,沾著新鮮的泥,又圓又肥又長又壯,果然長得極好。
應佩看著那新鮮拔了出來的大蘿蔔,正瞪圓眼睛心中驚嘖,卻見應懷真已經迫不及待地伸手過去,說:“姐姐給我看看!”
吉祥晃了晃那蘿蔔上的泥土,道:“這個髒,大姐兒留神別弄髒了衣裳,洗了再玩也好<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徐姥姥在旁聽了,卻道:“不相干,讓她玩就是了,小孩子家就該這樣兒,泥地裡打滾,髒髒的才皮實好養。”
李賢淑忍不住便笑:“娘,你這樣教土娃兒也就罷了,畢竟是個男孩兒,你外孫女兒是個嬌嬌的女孩兒,若真個兒摔打慣了,將來長得粗皮糙肉的,可怎麼嫁人呢。”
應懷真正在摸那蘿蔔,剛從地裡出來,拖著很長的尾須,摸上去,帶著泥土的微微溼潤跟涼意,雖然出了土,卻更透著勃勃地生機。
應懷真愛不釋手,不由讚歎了一句,滿心歡喜地打量那青翠欲滴的皮兒,幾乎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猛地間聽到李賢淑說“嫁人”兩個字,便一哆嗦,愣住了。
卻聽徐姥姥道:“真哥兒才四歲,你倒是想著她嫁人了,只怕將來她真要嫁的時候你卻捨不得了。”
李賢淑道:“有什麼捨不得的,哪個女孩兒長大不得嫁人的,我只給阿真找個天底下極好的女婿罷了……這可不是我自誇,能配得上阿真的,還不知是什麼出色的人物呢,我跟二郎必然要仔仔細細地才行。”
徐姥姥看她得意的模樣,笑得彎腰,忍不住伸手拍了她一把:“快別在這裡說嘴兒,叫人聽見成什麼樣子呢?”
李賢淑笑道:“怕什麼!我只說實話罷了!”
應懷真越聽越皺眉,彷彿有個刺蝟在心底裡竄動,扎得好生難受,只抱著蘿蔔呆呆地,不言不語。
虧得李霍走過來,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說道:“妹妹,我找到一個極大的蘿蔔,怕是這塊地裡最大的,咱們一塊兒把他拔了出來好麼?”
應懷真微喜,這才重又興頭起來,先把抱著的那蘿蔔放在地隴頭上,便回身跟李霍一塊兒拔蘿蔔去了。
應佩在旁邊躲著看,起初見這些人在地裡或鏟或刨,弄得手上沾泥,便覺著有些骯髒,然而瞧著他們一個個兒都興高采烈地,彷彿絲毫不覺著髒,反而極為快活似的,他便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