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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寂四更天,沉睡的侯府內只剩幾盞殘燈未熄,在冷暗的石徑上投下幾道昏黃的光暈。這時,一雙穿著素色緞面鞋的小腳踩在青石板上,極快的朝前走去,馬面裙襬不斷將徑旁斜伸出的花草掃落到地上,冷月如鉤,將她的身影在石徑上慢慢拉長,又隨著晃動的燈火微微扭曲起來。
她的腳步又快又輕,在這寂靜的長夜中竟未發出一點聲息,她手上好像還提著一袋東西,只是隔得遠了看不真切,長風澈澈,猛地將袋口吹開,才隱約看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有些像是人的頭髮,只是那袋口很快又被她收在手中,隨著夜風劃出一道弧線。
她一邊走一邊警惕的朝旁邊張望,終於走到了佛堂門口,推開眼前的獸頭漆門,月光隨著冷風一齊溜了進去,涼涼月華下,有一人正跪坐在蒲團上,似是被門外灌入的冷風吹得一縮,她聽見聲響猛地轉過頭來,楚楚動人的眉眼間卻含了冷霜,竟是常年在此吃齋唸佛的趙夫人,而她的臉,竟有半邊都是潰爛得!
來人急忙走了進去,佛堂的門又慢慢闔上,門後的神佛不語,將慈悲的慧眼藏進了濃重陰影的之內…
“後來呢?”蕭卿坐直了身子,臉上寫滿了迫切。
“我怎麼會知道。”王姨娘以一隻金釵懶懶挑了挑燭芯,精緻的臉龐在燭光下映的火紅,“後來那門就關上了,誰也不知道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那時的我剛剛進門,又哪敢多看多想。不過……”她對著燭火照了照指上鮮紅的蔻丹,得意笑道:“她們一定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真相總有被揭開得一天。”
蕭卿臉上也露出玩味的笑意,道:“如此說來,倒是很值得期待。只是娘真得確信,她那秘密還藏在佛堂裡?”
王姨娘冷哼一聲,道:“你也看到了,她一聽要動佛堂,就急成那副模樣,甚至不惜裝神弄鬼來阻止外人進入,你說她藏得是什麼心思。只可惜上次被那個丫頭橫插一腳,不然若是能整治掉那個賤奴,等於斷了她一臂。明日的好戲,也能看得更加過癮一些。”
蕭卿笑著以指節輕叩桌案,道:“所以孃親這次順水推舟,利用明日端陽祭祀的時機,讓爹去請伽藍寺的高僧來佛堂做一場法事,還要請來旁系宗親一同酬拜神靈,名義上是要徹底洗清佛堂鬧鬼的傳言,其實是要在眾人面前揭開她的老底。”
“沒錯!”王姨娘眸光閃動,道:“明日我就要當著老爺和所有宗親的面,讓她的醜事曝光!”她眼中閃過一抹怨毒,道:“她以為她是高高在上的鳳凰,我卻是低賤如泥,這次,我偏要讓她知道跌下雲端、讓所有人唾棄的滋味!”
蕭卿似是覺得此事十分有趣,臉上也不禁露出興奮神色,王姨娘望了他一眼,又拉下臉道:“昨天詩琴又上我這兒來了。卿兒,你何時能長進點,也給我爭些臉面,要不就正經扶個妾室起來,不要成天和那些賤婢做些不三不四的勾當,她老到我這兒來哭哭啼啼,我看著也心煩。”
蕭卿面色一變,不耐煩地將頭偏到一邊道:“哼,她除了會哭會告狀還能做什麼,只會做這些無用之事。”
王姨搖了搖頭道:“她到底是你的正房妻子,又是我的表侄女,到底還是要給她留些臉面。”她嘆了口氣,眸中隱隱閃出淚光,道:“娘知道你心裡苦,你放心,娘一定會為你爭得……”
“夠了!”蕭卿猛地站起,道:“無端端提這些做什麼。反正無論我怎麼做,也比不上我那個廢了的大哥,在這侯府中又有幾個人是真的尊我敬我得!我這一世都仰他宣遠侯的鼻息生存,爭?爭什麼爭!”他說完一把將桌上銅鏡揮到地上,憤憤朝外走去,摔出無數裂紋的鏡面上,映出王姨娘四分五裂的怨恨的面容。
第二日便是端陽節,因接近夏至,天氣變得潮溼而悶熱,京城的街巷內,家家戶戶門前插著艾葉與蒲草,孩童們繫著五顏六色的百索繩,愉快地分食著香粽。而繞過高高的鎏金銅門與威嚴獸脊,宣遠侯府內卻響著整齊的誦經聲,許多穿著青灰色納衣的僧人們,正站在佛堂前,雙手合揖、閉目虔誠地誦讀著經文。
在他們後方,蕭雲神情肅穆地站在最前方,蕭渡與趙夫人站在他身旁,後面則站著元夕蕭卿等小輩與兩個姨娘,再往後站滿了蕭氏宗親,皆是虔誠地低首肅立。
一場誦經結束,身披袈裟現在眾僧中間的住持證雲法師走到蕭雲敬面前,道:“老侯爺,可以進去開始祭禮了。”
蕭雲敬點了點頭,領著一行人走了進去。佛堂內檀香縈繞,滿室神佛或坐或立,默默地俯瞰著眾生。佛堂內雖已被徹底清理過,但仍有人想起那日的慘狀,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