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飛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張傅母無奈接道:“殿下,三郎君大病初癒,可不能練得太狠了。讓他稍動一動筆也就罷了。”
於是,這一日,李徽練了二十張大字,又潑灑淡墨繪了一幅煙雨朦朧的鄉野圖景,這才心滿意足地倒頭就睡。他卻不知,自己的書畫都落在了閻氏手中。她細細地端詳半晌,方嘆道:“用筆彷彿有些生疏,筆意卻已經成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不過,這孩子心裡哪來那麼多心事?看筆鋒之間,竟似是有些鬱憤之色。”
“這般年紀,正是有心事的時候呢。”張傅母笑道:“三郎君自小生長在鄖鄉縣,突然離開,定是有些不習慣。何況他又病了這麼些天,衣食住行皆不如意,一直都不怎麼精神。待行了這一路,回到長安後,說不得便能豁然開朗了。”
閻氏頷首,將這些書畫都收起來,想到父子二人一喜一愁,截然不同的反應,沉默半晌,又道:“明明尚未回到故鄉,我便已經情怯起來。也罷,待回到長安,再決定是否去探望爺孃。”她當年狼狽地離開長安時,閻家竟並未派人相送,前前後後亦無人詢問關懷,委實令她有些齒冷。這麼些年來,自長安送來的節禮都被她鎖了起來,從未看過,更從未回過禮。眼見著血脈親情便要斷絕,如今卻又有峰迴路轉的機會,她也不知該不該抓住。
且不提濮王一家三口各懷心事,翌日卻都早早地起身洗漱。天色尚未大亮,館驛內便已是人來人往,僕婢們匆匆忙忙將行李整理妥當,又服侍貴人們用過朝食,便登上牛車啟程了。從捉驛到驛丁都得了豐厚的賞錢,笑眯眯地目送他們離開。
倏然,捉驛彷彿想起了什麼,忙不迭地提著綢衫下襬,踏著渾濁的雨水奔到李徽的牛車前:“小郎君,這幾天下足了雨,驛道兩旁的山坡極有可能被雨衝得又松又軟,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會崩塌下來哩!可得小心探路啊!”
“多謝老丈提醒。”李徽掀起窗紗朝他一笑,遣了一旁的侍衛去稟報親事府與帳內府的典軍,又讓侍婢取了一貫錢塞給捉驛,“山高水長,老丈,就此別過。”
捉驛望著他,一時間竟是吶吶不得語。一輛輛牛車自他跟前經過,不時濺起了水花,沾染在他的新綢衫上,他忙後退幾步,目送車隊遠行而去。
進入秦嶺後,寬闊的驛道漸漸變得逼仄起來。在地勢險要之處,甚至只能容得一輛牛車經過,一側為山崖一側為峽谷,若是摔將下去便是屍骨無存。李徽透過窗紗遙遙望著迤邐連綿的山峰,嫩綠新綠碧綠由淺入深鋪灑而開的漫山翠色,臉上毫不變色。
因著捉驛特意提醒之故,侍衛與部曲們探路的時候十分小心。所幸驛道並未被鬆軟的山石沖毀,偶有險境,也安然無恙地避開了。李泰嫌棄這般行進的速度太慢,很執拗地堅持日夜不停歇地前行,直至第三日傍晚瞧見遠處的館驛,方鬆口讓眾人歇息。
這處館驛,應當便是嶺南驛捉驛所言的“嶺中驛”,瞧起來幾乎同樣簡陋破敗。捉驛與驛丁聞聲出來相迎時,打扮猶如獵戶,竟是連身像樣的衣衫也沒有。見了金魚袋之後,捉驛一臉敬畏,又見侍衛和部曲有些凶神惡煞地四處搜查巡防,立即小心翼翼地道:“方才也有一位小公子前來投宿,貴人不知可否捨出一間房來?”
他話音未落,侍衛們便帶著主僕二人過來了。李徽定睛一看,卻是渾身雨水的一老一幼。
那少年郎大概與他一般年紀,生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渾身氣度豁達,一望便知是教養出眾的世家子弟;老人約莫是他的僕從或是部曲,身量魁梧,神情恭順,舉止很是有禮。
生長在鄖鄉縣那等偏僻的封地中,李徽很少見到這種傳聞中的世家子弟,便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越是瞧著,便越覺得此人儀態優雅,縱是滿身潤溼、烏髮貼面,也絲毫不見狼狽之意,望之便令人不禁生出結交之心。
而那少年亦是十分坦然,眾目睽睽之下毫不動容,不卑不亢地微笑著朝著他們行禮:“某琅琊王子獻,見過大王。區區白身,本不該進入館驛,但冒雨行路,實在尋不著安歇之地,只得冒昧相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