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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心中再如何糾結,新安郡王亦不得不接受即將前往長安為祖母侍疾的事實。他著實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自己回到年少的時候,面臨的卻是似是而非的過去。然而,無論何為真何為假,他都是濮王之子李徽,必須接受所有的一切,亦必須接受自家阿爺為他帶來的前途未卜的命運。
許是因他特意吩咐捉驛孝敬了不少野物之故,過了兩日,他那位阿爺終於願意降尊紆貴地來瞧他了。李徽眼睜睜地瞧著他“滾”將進來,渾身上下猶如面團團似的肥壯,彷彿一動渾身的肉便跟著顫抖,一雙鳳眼更是被擠得幾乎只剩下了一條縫隙:許多年不見,自家阿爺居然又肥壯了幾分,簡直不忍卒視。俗話說,心寬方能體胖,他這些年分明皆是鬱結在心,居然還能體胖得起來,著實令他無法理解。
說來,他曾聽過許多傳聞,據說自家阿爺毫無疑問是祖父最為寵愛的兒子,數度為了他而一再逾制。只可惜這番寵愛卻將嫡長子與嫡次子的前程都斷送得乾乾淨淨。而當他聽到這些傳聞時,第一反應卻並不是與有榮焉,亦不是惋惜慨嘆,而是覺得——他那位祖父瞧著眼前這“面團團”似的兒子,如何能一臉溺愛得起來?
雖說大唐的風尚便是人人皆“肥壯可愛”,但到了他這個地步已經遠遠不可能符合人們的審美觀念了罷<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自家阿爺莫說騎馬射獵了,光是走兩步便氣喘吁吁,連步輿與簷子都是特製加寬加固的,更須得五名以上身強力壯的侍衛方能抬得起來。
幸而濮王殿下並不知兒子正在腹誹自己,否則恐怕立即便會厲聲訓斥他,而後毫不留戀地揮袖而去。他有些艱難地在寬敞的胡床上坐下來,嚴肅地望著病榻上的少年郎,眯縫著細細的雙眼,輕咳一聲:“你在病中還惦記著我,也算是有心了。風寒可好些了?”
他其實並不是一位稱職的父親,根本不懂得如何與這個從小便長在身邊的幼子相處。平日裡他便只顧著自己作文作賦,很少理會兒子,更別提教誨或是監督他進學了。若不是王妃閻氏在他跟前數度提起幼子病中還記得盡孝心,他恐怕也不會來這麼一遭。
“已經好多了,煩勞阿爺與母親惦記,孩兒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李徽勉強坐了起來,垂首回道,“這兩天陰雨綿綿,阿爺打算何時動身?”這場雨眼見著不可能停了,他們回京的行程當然也不可能因一場雨而停滯。
“我看你確實好了不少,明日就啟程。”李泰道,臉上流露出些許懷念之色,“說來,你在館驛中出世,自幼生長在鄖鄉縣,從未到過長安。待到了長安,進了太極宮,見過了你祖父祖母,便覺得此次行程再苦再累也值得了。正好,他們也從未見過你,你陪在祖母跟前侍疾,好好盡一盡孝心。”
顯然,濮王殿下如今正滿心惦記著長安,連做夢都想回到長安去,根本不可能聽他分說什麼前路艱險。李徽只得頷首答應,又問:“可能見到阿兄?”
他的兄長李欣是庶長子,亦是皇室庶長孫。因是頭一個孫兒,他從小在太極宮中長大,頗得祖父祖母的寵愛,與那位叔父年紀相近,亦是頗有幾分情誼。當年的魏王如今的濮王奪嫡失敗後,黯然被貶出京,他卻依舊留在長安替父盡孝。當然,祖父尚在時確實是盡孝的孫兒,叔父登基之時卻如同質子了。
李泰彷彿這才想起十餘年不見的長子,雙頰上的肉微微一抖:“當然能見著。你們兄弟兩個從未見過面,也該好好相處。”說罷,他似乎憶起了什麼,猛然站了起來,含糊著道:“好好養病,莫忘了練一練字,你也只有那手隸書能稍微瞧得過去。”
李徽不知自己所說的那句話究竟有何處觸動了他,就見他又顫巍巍地“滾”將出去,便嘆了口氣,隨口吩咐道:“將筆墨紙硯擺出來。”
他這位阿爺別看生得肥壯,又不通什麼陰謀算計,卻委實才華橫溢。他不僅精通草隸書法,亦好讀書作詩賦文章,於繪畫也頗有造詣。而他為了博他欣賞而勤學苦練,最終也不過是一筆隸書才能入得了他的青眼罷了。待阿爺去世,兄長奉著母親閻氏離開封地之後,他心灰意冷,從此再未碰過書畫文章,如今大概早已經手生了。
侍婢們不敢狠勸他,只得去稟告王妃閻氏與張傅母。
閻氏聞言,卻是一笑:“既然他想寫,便讓他寫就是了。”她出身名門望族,父祖皆是名動四方的書畫大家,於書畫一道亦十分擅長,自然欣喜幼子勤練上進。“若是他那一筆字有了長進,我這裡還有些好筆好墨,全都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