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飛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開了眼——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淚水漣漣的臉,熟悉而又陌生。
李徽雙瞳微縮,恍然間覺得自己應當確實已經進入了陰曹地府。不然,為何眼前出現的,竟是嫡母閻氏的面孔?自從長兄李欣襲封阿爺的王位後,便奉著她回到長安,而後她一直跟著兄長一家在任上遷轉<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因著她體弱多思,染了疾病後久久不愈,沒幾年就在官舍中去世了。分別後,他們至死再未見面,一直是他心中的遺憾。而今再見,她卻似是回到十餘年前阿爺尚未去世的時候,眼角眉梢再無那抹怎麼也消不去的輕愁——
若非他們二人皆身在地府,又如何能夠再度相見?
“三郎終於醒了!”見他睜開雙眼,閻氏含淚笑了起來,親自端著藥喂他喝下,“喝了藥便無事了,我也總算能放心些。你這孩子,生來便有些體弱,原就不該縱容你冒雨騎馬才是。如今總算是知道厲害了罷?只是一場風寒,便險些將你折騰過去。往後這段路程,絕不許你離開牛車半步。”
李徽怔怔地喝著藥,呆呆地望著她,一時間竟是未能反應過來。
閻氏以為他不過是病中疲倦罷了,不疑有他,又喂他喝了些白粥後,方給他掖了掖被角,又柔聲道:“這場雨不知何時才能停,在此處館驛中歇息些時日也好,也便於你安心養病。你阿爺到底是心急了些,這種日子如何能繼續趕路?我斷不許他如此折騰你,他不心疼,我可是心疼得很!”
目送閻氏離開之後,李徽猶覺得自己身在夢中,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遠處的張傅母身上。這位傅母是閻氏的心腹,亦是他的乳母,自小照料他長大,情分十分深厚。不過,在他剛奉旨大婚不久後,她便已經因病去世了。十載不見,她的眉目依舊如此清晰,就連神態亦是生動非常,擔憂中帶著些喜意。
“三郎君早些睡罷。既飲了藥湯,說不得發一發汗便好起來了。”張傅母說罷,慈祥一笑,將床帳放下,又低聲吩咐了婢女們幾句,這才安心離開了。
李徽聽著床帳外的聲響,閉上眼,心中卻湧出了無數疑問:地府怎可能是這般模樣?他飲的藥,喝的粥,分明都有熱意,根本不像是非世間之物。但怎麼偏偏母親與傅母都在?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是虛是幻?是否清醒過來後,便如同朝露泡影一般消失不見?
良久之後,他依舊毫無睡意。窗外雨聲漣漣,時而夾雜著雷霆之聲,響徹天地之間,彷彿要將所有邪祟雜音都震得粉碎。他若當真是鬼魂,應當覺得懼怕才是,但心中卻毫無畏懼之意。想了想,他抬起手,看著自己尚有幾分稚嫩的手掌,摸索著單薄的身軀,又藉著朦朧的燈光檢視腰側那道再熟悉不過的紅色胎記。
這具身體確實是年少時的他無疑,而他亦確實是新安郡王李徽無疑——他現在身體溫熱、呼吸正常,也確實活著無疑。
他本來應當已經病死了,卻又為何回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難不成,這其實是他死後做的夢?又或者,那些被圈禁被監視之事,才是他此番病重的時候做的噩夢?
不過,他怎麼從來不記得,自己在這個年紀曾隨著母親出行?未經傳召,阿爺不許離開封地半步,母親亦是十餘年從未回過長安探親。便是偶爾出行,也不過是去附近的寺廟燒香拜佛或者去道觀打醮罷了,又如何可能住在如此簡陋的驛館之中?
為何而出行?此去何方?為何阿爺行路匆忙?
難不成,他又被什麼來路不明的人挑唆,生出了什麼冒險的念頭,迫不及待地要將一家人的性命都填送進去?兄長如今還在長安,地位等同質子。一旦他舉動異常,兄長的性命便岌岌可危!他怎能如此貿然行事,全然不顧慮後果如何?!
想到此,新安郡王滿心苦澀之意,頓時覺得再度回到十四五歲,見到諸多舊人親眷,也絕非什麼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