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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兮,她那頂電影道具的帽子和麵紗是不頂用的,出門就得灌一脖子沙土,我就再招待徐編輯咖啡,等風小後再讓她回城。她跟我說起前些時去參加法蘭克福書展,在德國看到的優美環境,以及那裡人們良好的生活習慣。為什麼我們就非得用那些劣質的塑膠袋呢?特別是買菜的時候,自己拎一隻竹編藤編的菜籃,或者厚實的帆布袋,去裝那些買來的菜蔬,不是很好嗎?報刊廣播電視裡不知道宣傳多久了,但事到如今,還是薄薄的雜色塑膠袋橫行,一些超市還在使用,更別說那些農貿市場。嘆息之餘,我就坦白,其實我自己,在這村邊的農貿市場買菜,有時也並不自帶盛菜的工具,而是接受小販提供的那種超薄的塑膠袋,只不過回來後我會把它扔進自家垃圾桶,最後再連同其他廢棄物扔到外面的大垃圾箱罷了。
徐編輯說,這就跟隨地吐痰一樣,不管GDP 值怎麼飆升,中國人這一類的陋習,看樣子還需要很久以後,才能夠不那麼普遍存在。〃這究竟是為什麼?〃我問,她只點頭贊同我的問題,也並不能作出回答。
風就是不停。徐編輯說必須回去了。她畢竟有自己的富康車,就停在書房外幾十米處,進了車就沒事兒了。我說那你就把我捎到村邊農貿市場,我連一莖菜葉也沒有了,非去一趟不可。搭車到了農貿市場,沒下車,我和徐編輯望出去,就全愣住了。
那農貿市場沒有一個顧客,但幾乎所有的攤位還都在堅持,空檔很少。那些守攤的人,多半是一個攤位一對夫婦,簡陋點的,就是個地攤;稍好點的,支個破遮陽傘,傘下是放菜的三輪車;生意做得久發達一點的,是小卡車,上頭張著比較闊大的帳幔,除了賣菜,還賣水果。這一切,攤位和看攤的人,全籠罩在〃大風起兮〃的氛圍中。這本沒什麼稀奇,對不對?可是我跟徐編輯為什麼愣住?就是我們都分明看見,所有那些看攤的男女,全都把一個塑膠袋箍套在自己腦袋上,用來擋住風沙!
那天晚上,風停了,徐編輯來電話,說她實在難忘看到的那種情景,她鼓勵我成為〃當代劉半農〃,去拍下那現實中的〃大風起兮〃。我卻告訴她我一點不想拍照,我只是在琢磨,也許,只有在一個大體均富的社會里,才能切實解決塑膠袋汙染這類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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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陌生人說話(1)
父親總是囑咐子女們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尤其是在大街、火車等公共場所,這條囑咐在他常常重複的諸如還有千萬不要把頭和手伸出車窗外面等訓誡裡,一直高居首位。母親就像安徒生童話《老頭子做事總是對的》裡面的老太太,對父親給予子女們的囑咐總是隨聲附和。但是母親在不要跟陌生人說話這一條上卻並不能率先履行,而且,恰恰相反,她在某些公共場合,尤其是在火車上,最喜歡跟陌生人說話。
有回我和父母親同乘火車回四川老家探親,去的一路上,同一個臥鋪間裡的一位陌生婦女問了母親一句什麼,母親就熱情地答覆起來,結果引出了更多的詢問,她也就更熱情地絮絮作答,父親望望她,又望望我,表情很尷尬,沒聽多久就走到車廂銜接處抽菸去了。我聽母親把有幾個子女都怎麼個情況,包括我在什麼學校上學什麼的都說給人家聽,急得直用腳尖輕輕踢母親的鞋幫,母親卻渾然不覺,樂樂呵呵一路跟人家聊下去;她也回問那婦女,那婦女跟她一個脾性,也絮絮作答,兩人說到共鳴處,你嘆息我搖頭,或我抿嘴笑你拍膝蓋。探親回來的路上也如是,母親跟兩個剛從醫學院畢業分配到北京去的女青年言談極歡,雖說醫學院的畢業生品質可靠,你也犯不上連我們家窗外有幾棵什麼樹也形容給人家聽呀。
母親的嘴不設防。後來我細想過,也許是,像我們這種家庭,上不去夠天,下未墮進坑裡,無飢寒之虞,亦無暴發之慾,母親覺得自家無礙於人,而人亦不至於要特意礙我,所以心態十分鬆弛,總以善意揣測別人,對哪怕是旅途中的陌生人,也總報以一萬分的善意。
有年冬天,我和母親從北京坐火車往張家口。那時我已經工作,自己覺得成熟多了。坐的是硬座,座位沒滿,但車廂裡充滿人身上散發出的穢氣。有兩個年輕人坐到我們對面,臉相很兇,身上的棉衣破洞裡露出些灰色的絮絲。母親竟去跟對面的那個小夥子攀談,問他手上的凍瘡怎麼也不想辦法治治?又說每天該拿溫水浸它半個鐘頭,然後上藥;那小夥子冷冷地說:〃沒錢買藥。〃還跟旁邊的另一個小夥子對了對眼。我覺得不妙,忙用腳尖碰母親的鞋幫。母親卻照例不理會我的提醒,而是從自己隨身的提包裡,摸出裡面一盒如意膏,那盒子比火柴盒大,是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