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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漸深了,除了船艙外的水流聲,林木蘭幾乎再聽不到任何動靜,就連之前略嫌吵嚷的蛙鳴都已漸漸止歇,可她卻依舊難以入眠。
也許是因為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離開孃親,心中不安;也許是因為此行的目的地是那傳說中遙不可及的大內禁宮,她心生惶恐;更也許是因為臨行前孃親跟她說的那一番話。
“……並不是娘不疼你,只是你娘沒有本事,為今之計,只有將你送入宮去,才能得一條出路,免得落入那些渣滓手裡受人磋磨。唉,當年一念之差,害了我自己一生不說,還把你帶到了這人心險惡的世上,真是對不住你。兒啊,你此番一去,我們母女此生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你千萬要記住,在這世上,除了你自己,再無旁人可信,無論遇到何事,都要靠自己撐過來,知道了嗎?”
林木蘭記得自己當時哭著點了頭,可現在再回想起孃親這一番告誡,卻只覺得茫然。從此以後,她真的就脫離了孃親的羽翼,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嗎?前路茫茫,那深宮之中是怎樣一番場景沒人知道,她要怎麼撐下去?
她不由咬牙切齒的恨起馮確來。林木蘭自從與秦瑤君一同隨林厚德到了揚州以後,可以說是養在深閨,外面的事除非是秦瑤君說給她聽的,她一概不知,所以並不知道馮確是個怎樣的人。
那日林厚德帶著幾個生意上的朋友到芍藥巷,林木蘭為了追輝哥,才在院中遇到馮確,見他年紀不小,對著輝哥也慈愛,只把他當成一個仁厚長輩,規規矩矩的行禮問好,然後便帶著輝哥走了。誰想到這人竟是個無恥之徒,竟還想威逼脅迫自己嫁與他?
要是沒有這一場事故就好了,那自己就不用離開孃親和輝哥,獨自一人去往東京面對未知前路了。
林木蘭不由悄悄落下淚來,她輕輕翻了個身,用被子矇住臉,忽地又想起孃親常說的一句話:“哭是最沒有用的!”
“木蘭啊,你還記得孃親為何要給你改名作‘木蘭’麼?”這是孃親在告知她要去面見許押班、參選御侍時的開場白。
林木蘭當然記得,她記得她從前有個小名,叫婉兒,那時她也不姓林。木蘭這個名字,是到了揚州之後,孃親給她改的,當時孃親教她背了一首《木蘭辭》,跟她說,木蘭能替父從軍、建功立業,是個奇女子,孃親希望她也能如木蘭一樣,自立自強,不做軟弱可欺的弱女子。
也是自那時起,她改姓了林,從此跟生父一家再沒有任何的瓜葛。
她知道孃親是極恨生父一家的,可她自己也許是因為當初太小,並沒有什麼深刻的記憶,對於生父一家人基本沒有什麼印象,也便談不上愛恨。
但是現在,她忽然又對生父一家生了恨。要不是生父崔海平當初行為不檢,蓄意引誘哄騙孃親跟他出走,孃親又怎麼會被宗族所棄?最可恨的是,崔海平在孃親生下她以後,得知被秦家承認無望,竟以“奔者為妾”為由,另娶商賈之女為妻,還任由他的妻子將自己母女趕出家門、流落街頭!
今日種種,追本溯源,都是因崔海平心懷不軌、無情無義而起。若不是他們一家趕自己母女出門,林木蘭就不會因染風寒而重病,秦瑤君也不會為了救她而委身於揚州客商林厚德,進而隨他到了揚州,更不會識得什麼馮確,被他們如此威逼脅迫……。
“當初病病弱弱的一個小人兒,如今也長大了,該離開孃親,嫁人去了。”秦瑤君說這話時,臉上有一種林木蘭從來沒見過的神氣,像是欣慰,更像是痛苦,“你爹爹現給你謀了個好前程,兒啊,你千萬要記得你爹爹的恩德,將他當親爹爹一樣看待,一輩子都做林家的好女兒,知道了嗎?”
林木蘭還記得,在林厚德帶她去見許同的時候,臉上神色也很奇怪,像是糅合了無奈、惱恨、陰沉等等情緒,那時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回來以後,孃親將前因後果都說給她聽,她才知道林厚德為何會那樣。
他心裡一定也很恨馮確吧?明明是花了大價錢鋪路,要送一個親生女兒入宮的,臨了變成了她這個拖油瓶,又怎麼會不惱恨?
林厚德確實恨透了馮確。不是因為他恬不知恥、謀奪別人幼女——這在他們的圈子裡實屬常事,而是因為馮確竟然將他當成傻子,背地裡使手段逼迫秦瑤君,還敢趁他不在,堂而皇之的登門嚇唬秦瑤君,這就是不將他林厚德放在眼裡了。
人人都以為他林厚德是個重利商賈,女人不過是身邊點綴,高興時哄哄,不高興便丟在一邊,自有更年輕貌美的撲上來,秦瑤君跟了他近十年,都沒被他接回家便是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