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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熹微亮時,南城門幾個小兵一邊打哈欠搓著手走出值屋,下了一夜的雪積了快有半個小腿高,雪地裡深腳淺一腳踩出印子。
小兵們揮著笤帚但沒幾個人正兒八經在打掃,反正,城門不開,無人進出,城裡城外再怎麼亂,他們守城門的還正好躲懶。
城頭上值守一夜的兵卒下來,換防的人卻還在值屋裡磨蹭。
先是一漫不經心掃雪的小兵聽到遠處馬車過來的聲響,他揉了揉眼睛,朝前方望去,確定自己沒看錯,趕緊提醒其他人。
有人罵罵咧咧上前想要攔車,這內城裡都戒嚴一個多月了,沒事誰家不是大門緊閉輕易不出街,城門更早就關了,今日這大雪天的竟還有人跑來南城門這邊,找晦氣嗎?
直到那車子走近,出乎他們意料的,來的竟是輛郡主規制的車輦,車後還跟了護衛、內侍、宮女若干。
車停在城門前,不等那些兵丁過去詢問,便有內侍上前一步,拿出了手中的太后懿旨,當場宣讀,要他們開門放樂平郡主出城。
聽聞太后懿旨時一眾人已慌張跪下地,再聽到說要他們開城門頓時大驚之色。
“卑職、卑職等要先去問過上峰……”
那內侍厲聲喝道:“你等想抗旨不成?!睜大你們狗眼看清楚!這懿旨是太后親手所書!”
手中懿旨展開,上頭赫然蓋著太后金印,確確實實出自趙太后之手。
跪在地上的眾人戰戰兢兢還要再說,車中傳出謝徽禛的聲音:“我去城外廟裡幫太后娘娘上炷香,很快便回來,你們就開半扇門放我出去便是,這一大清早的,我一個小姑娘能做什麼?”
那些人還在猶豫,謝徽禛又提高些聲音:“否則若是誤了太后娘娘的事情,回去別宮我只有如實說了,到時太后娘娘要如何發落人,也都只能你們自己受著。”
傳旨的內侍又喝道:“還不快開門,當真想抗旨不成?!”
僵持片刻,為首的兵頭子咬咬牙爬起身,吩咐人去開門。
久閉的厚重城門緩緩開了一半,樂平郡主的車輦駛向前,碾壓過積雪很快過了城門,後頭內侍宮女跟上,最後是那些侍衛。
打頭的小兵忽覺面前有寒光劃過,下意識抬頭,那十餘侍衛竟已抽劍出鞘,齊刷刷地一劍過去,城門邊上的兵丁倒了一片。
門外轉瞬響起成片腳步聲,趁著城頭上值守的兵卒磨磨蹭蹭換防這一會兒,牆根下竟已不知不覺埋伏了數百人,瞬間便衝進了內城門。
更遠一些的地方,原本悄無聲息藏在民居巷道中的兵丁如潮水湧出,浩浩蕩蕩壓向城門。
聽聞稟報內城門已開,京衛軍衙門中謝朝泠放下茶盞,終於鬆了口氣。
十日前西北勤王軍揮師上京討伐淮王及趙氏黨羽,朝野震動,原本還處觀望中的西臺營立刻送了訊息去與謝奉珏,朝中官員紛紛躲回家中,再不敢與謝朝淇及趙氏之人為伍。眼見大勢已去,做困獸之鬥的謝朝淇一干人等猶不死心,勤王之師到了京中也依舊緊閉內城門負隅頑抗,直至今日,樂平郡主以趙太后懿旨開城門,放了謝奉珏、李叢煜和蕭氏領的勤王先頭部隊入城。
謝朝澮站起身,提醒謝朝泠:“太子稍等片刻,城內的巷戰不會這麼快結束,等道路清得差不多了再叫人送你回宮吧。”
“你呢?”謝朝泠問他,“你打算去哪裡?”
謝朝澮戴起頭盔,面色沉定:“去淮王府。”
謝朝泠彷彿早已料到,隨口嘆道:“他是真的瘋了,才會選擇與趙氏攪合到一塊,或許從他那個侍衛死了那日起,他就徹底瘋了,他恨不得殺盡天下人給他那侍衛陪葬,甚至不惜劫持軟禁父皇,……我只是有點好奇,不管別人做了什麼,但最終要他的侍衛頂罪死的人其實是父皇,你說他最恨的人會是誰?”
“是父皇。”謝朝澮說得篤定,謝朝淇那樣個性的人,是不會在意所謂君臣父子綱倫的,他眼裡只有一個江世,讓江世死的人是他們父皇,他最恨的人必也是他們父皇。
謝朝泠道:“可自從西北勤王軍決定上京,趙氏父子已幾次暗示他先下手為強,讓父皇駕崩直接登基,只要穩住那些內閣閣老、顧命大臣,讓他們認可了新帝,他就是名正言順,勤王軍就站在了被動位置,再想對付他必不會比現在容易。”
“但他沒有,寧願就這麼拖著做困獸之鬥,也沒有對父皇下手,你覺得他是良心發現嗎?”
不是,當然不是。
沉默一陣,謝朝澮一句話未再說,繫緊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