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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炒扁豆,仍是以炒透為好,我以為豆類,寧熟透而不可有生的成分,尤其四季豆,未熟透而易中毒,它有一種豆鹼吧。北京人把四季豆叫成扁豆,我多有不習慣。縱是在京城,吃炒扁豆,也能品到幾許隱居的味道,它令人想起陶前輩那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則愛感覺“摘豆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摘豆更有一種怡然的豐收心情。實際上,扁豆的足跡遍佈許多地方,我在山西平遙的鄉下,看到過許多紅扁豆,那些豆子像山西人一樣,質樸而自得,即便是紅色,亦與豔麗無關,彷彿是悠遠歲月裡的紅,抵達唐朝或漢朝,它生長在土地之上,籬邊地角,足下有一捧土,十分謙虛地紮下根,然慾望之藤就十分的執著和蓬勃,一直要把一方土地都覆蓋,那一簇簇的綠意,就在生命的空間存在了。
東陽雞
有時候我想,出文化人的地方,必然出名吃。或者說很多名吃,就跟文化人有著關聯,像北京人喜歡吃的肘子,菜名叫東坡肘子。據我所知,在東坡先生寫作“大江東去,浪淘盡”的黃州赤壁,還有一種油炸的食品取名為東坡餅,至於這些食品是不是東坡先生當年所喜歡吃的那樣,就無法考證了。湖北房縣的百姓所釀的米酒,也非常有意思,居然叫皇酒。乍去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他們是說的黃酒,因為黃酒大抵可以算米酒的通稱,江浙一帶的人,都喝黃酒。及至搞清了他們稱自己的酒為皇酒,我就大大驚訝了:皇酒是隨便就可以叫的麼?待打聽清楚,方知道叫皇酒並非是沒有根據,原先此酒本不是百姓所釀,而是武則天的嫡子李陵王發配到房縣時從皇宮攜至,還有一套繁文縟節的酒規,凡三百六十條。
東陽當然是自古出文人,歷史上唐宋兩朝都出過宰相,像朱熹、陸游都曾遊歷及逗留東陽,當代的大學者嚴濟慈便是東陽人。據稱,東陽市散佈在海內外教授級的文人學者多至千餘人,真可謂是一個文人之鄉。那麼,東陽如果出了名吃,也就不奇怪。東陽的名吃,我以為要首推東陽雞。1995年的國慶節前,我去杭州,恰好東陽籍易學家李土生先生盛情邀我去他的家鄉東陽一遊,我欣然前往。
李土生先生鑽研《周易》二十餘年,亦得正果,一路上向他討教,且開玩笑地請他測了一卦,倒也是被他說得有些準頭,我說倒不如我去炒股,你來幫我預測,李先生即正色道:不可,這萬萬不可。其實這也是笑話,我怎麼可以放下寫作去炒什麼股呢?一路說說笑笑,就到了東陽。李先生的家在東陽的上盧鎮仙山村,此處離東陽市約有個把多小時的路程,車沿著美麗的東陽江疾馳,一路江水悠悠,翠竹依依,青水白田之上,坐落著新式的村莊,比較新奇的江南景色,只感覺到看不過來。不久,便到了李土生先生的家。仙山之村大名不虛,村後左有龍頭山,右有虎頭山,以風水理念來看,那便是左青龍右白虎的呀,就在李土生先生家裡住下。其時已是黃昏了,一路頗為疲倦,吃了一碗也是當地特產肉絲下的“米粉幹”,洗了便呼呼睡去,直至二天上午九點鐘才起床。從樓上下來,就看到李土生先生尊母大人指揮眾人搬水缸,生蜂窩煤爐子。我頓有疑慮,如此興師動眾,該不是因為我來的緣故吧?我當下拉過李土生先生問:李老師,可別為我忙乎,太不好意思。李土生先生笑笑,說:不這樣可不行。我說:為什麼不行呢?李土生先生說:你不管,等我們回來吃吧。我仍是心存疑惑,又問:你們家不是已經燒液化氣了麼,何以還要生煤爐呢?李土生先生說:這個有講究的,有興趣你就看著做。
我就看著,他們是做一種雞,做東陽雞。問了,此做法叫百步香,我覺得不如叫東陽雞,人家有德州扒雞,道口燒雞,成了名物產呢。做東陽雞繁瑣:一隻約二斤重的東陽土雞,相等的五花豬肉,切成塊放進砂鍋裡,放上大約半斤生薑,加上蒜,豆制醬油,自家釀的沉缸黃酒,與之拌均,再加上剛從井裡打來的清水。我以為這就可以放在煤爐上煨了吧?不是。先在爐子上坐上大鐵鍋一口,鍋上擺四塊紅磚,將一口小號的水缸擱在磚上,水缸內又擺上一塊紅磚,這才把裝著雞和豬肉的砂鍋放進水缸裡。然後,再將一口水缸倒扣在那口水缸上,整個工序這才宣告完成。
李土生先生對我說:中午是別想吃了,得等到晚上,最起碼要八個小時。
我的老天爺,這雞不煮,不蒸,也不燉,不燒烤,生硬硬靠水缸中的溫度烘製,而且是連水缸也沒有直接接觸熱源,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文火!終是吃遍南北,此方頭一次遇見到,即使蘇州的叫花子雞,那也包了泥在火上燒,這真是極有創意的構想。
我和李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