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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張家灣多在午後或黃昏。午後陽光瀰漫,無風,楊柳懶洋洋的,玉米樸實而執著地筆立著,知了永不知疲倦地歌唱。北方很少見到牛,有時可以遇上一輛馬車或者驢車,驢車一律的小,我在南方最初看到的驢車隊,我說是小馬車隊,激動得不得了。平原上的農民,喜歡用馬車拉著西瓜去城裡賣。我以為京城,最宜於走馬車,它是環保型的交通工具。我初到北京的時候,坐在燕莎的對面,看見馬車從燕莎門前的公路上呼嘯而過,比所有的豪車都搶眼。
我想象著張家灣,它或許如我在1980年代末去的深圳,那時候深圳的工廠皆坐落在荒野或田園中間。張家灣,它的玉米地包圍的廠房,廠房正漸漸的增多。現在它們安靜地與自然形成一體,便也聽不到什麼機器的聲音。不過,我以為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這樣漫無目的地騎行,熱風或者涼風拂過,車疾進,玉米成列向後疾退。在平原的玉米地中間騎行,我放棄一切想法,我成為一個單純的人,呼吸玉米地清甜而芬芳的氣息。平原上的斑鳩,一樣叫得從容而悠揚。
尋夢香河
專程乘車去往香河之外,我兩度騎行到香河。一次在香河品嚐了著名的香河肉餅,一次在“南來順”吃涮羊肉。條條道路通香河,我在京東平原迷路,那遼遠與闊大的玉米地,我感覺它所有的道路都相同,一樣的在秋天能夠揚起塵土的路,一樣的玉米,一樣的路邊野花,以至飛舞的蝴蝶也一樣。
在玉米地中騎行,玉米的清香沁入心肺。我的綠色的平原,遼闊而充滿愛意。我記憶兒時,曾經將玉米秸稈當作甘蔗來啃,而烤青玉米的香甜,永遠瀰漫鄉村。平原上的村莊,它們坐落在楊柳的濃陰之下,房舍一律的紅牆,平頂,每一家都有一個院落,向院門看去,有畫著松鶴或楊柳曉月的影壁。
沿著運河騎行,在晨光裡,溼潤的白楊樹葉抹著朝暉。我照例去小高湖邊騎行一陣,然後騎進玉米林,隨了意走,轉了無數個圈,便插過京津公路,騎上一條鄉村公路。路上沒有行人,也見不著車,便以三四十公里的速度緩行。只有遇到村莊,才會有汽車、拖拉機、摩托車、腳踏車、行人和狗。很安靜的路,尤適合漫遊式騎行。
很多年了,我感覺,我一直在行走,生命在漂泊。我曾經叩問過自己,為什麼總在行走。早年我在地質隊的時候,就會對著春花秋月感傷。我有一些真誠的夢想,我曾經渴望像哥倫布那樣去航海,這個渴望消失了很多年。然而,我在2000年去甘南瑪曲草原時遇到一位藏族女孩,她告訴我一生的願望就是想去看一次海。可是,那時候我已經不再有航海的願望了,我只想去穿越塔克拉瑪干。我承認,我的靈魂裡面總有一種不安,就如萊蒙托夫在他的《帆》中寫作的那樣,渴望起航,去迎接風暴。
然而,在京東的玉米林中騎行,怎麼說也只能算一種休閒:寫作生活的一種微調。我以為這是自由寫作生活應有的內容,我的很多朋友都朝九晚五地工作,他們對工作有一種特別的熱愛。我卻想著去騎行或垂釣,我以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垂釣樂園並非海明威的哈瓦那海灣,我知道墨西哥灣的陽光很明亮,但是不及越南下龍灣朦朧,下龍灣會有海霧輕籠,那薄紗間的島嶼,隱隱現現,一輪太陽從海平面升起時,浪花火焰般跳躍。或者月兒升起來,寧靜的下龍灣,海浪高一聲低一聲,椰子樹或魚尾葵的剪影,好似海灣別緻的裝飾。越南人稱下龍灣為海上桂林。
其實我有時候會反省自己,我是一個做夢都想奮鬥的人,卻無意間,將人生的軌跡駛入了悠遊的道路。我不再是一個社會的參與者,我獨自行走,遠觀世俗社會,我進入其中不過是作為過客去打量他們。我一遍遍地去品嚐各地美食,忽而成為一個食客。我相信我不是唐魯遜那樣的天生美食家,作為貴族子弟,他有得天獨厚的機遇。我卻是在飢餓中成長。因此,我對鄉土有天然的熱愛。
穿過無邊無際的玉米林,高大的白楊樹指引著道路。我看見了一條河,我相信它就是香河。河水悠悠,偶爾可以看到一艘木船,北方的木船,皆是平頭船。河岸有垂柳,或簇簇的蘆葦,與南方河流不相同的地方,河畔沒有捶衣人。
越過香河,有大片大片的菜地。香河韭菜,綠油油的韭菜,它闊大而平整。較遠的地方,有農民進行田間管理,這裡的韭菜,源源地運往北京市場。寧靜而優雅的韭菜,或成片開著白花。它與玉米地相比,風景別樣,這裡也不缺少知了鳴叫。我想,這麼多的韭菜,它可以包多少韭菜餃子呢?
我驀然看到了果綠色的938路公共汽車,它從北京城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