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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舊無法抑制心裡的苦澀:“便是連你們都要捨棄的我,這世間,還有誰肯珍惜?”風捲走那一番呢喃之音,仿若那般連自己聽了都會心顫不已的話從未脫口而出過。
風吹乾淚,面頰上只是繃緊而冰涼,我感覺不到疼痛,自顧 自,沉默的以手掘土,維持一個頻率,將墓身被風霜雨露削去的缺漏,一一填滿。直到江欲晚俯身扯過我手腕,沉聲道:“重澐,你的手受傷了。”
我抬頭,伸手摸過父親的墓碑,手掠過,灰白的漢白玉上留下一抹粘著黃土的豔色,就連那墓碑上硃色碑文都沒有它鮮豔。
“重澐,人已經去了,你且好好活著,你父親在地下得知,也好瞑目了。”
“江欲晚,你可否允我一件事?”我扯了扯嘴角,用受傷流血的食指,順著文字刻入的地方開始,慢慢描紅,那色彩當真豔麗的很。
“你說。”
“不日你便動身前往中山之地,可否也帶著我一起走。”指尖觸碰石碑,毫無痛意,卻只有冰涼涼的一片,那冷似乎已經透過指尖,傳到四肢百骸,湧起淹沒人的寒意,仿若身置寒淵冰窟。
“你想去?”
輕轉,挽挑,指尖收尾,豔紅紅的幾個大字“蕭鐸山之墓”,成了這深山野林之中最為炫目之色。
我仰頭,微微眯眼,順著陽光射來的方向看著英挺玉立的江欲晚俊逸臉龐,有些恍然:“天大地大,卻沒有我安身立足之地,你若肯憐惜我,我又為何非執意繞路而行,自找苦吃?”
江欲晚嘴角微動,俊眸眼波如深,似乎廣垠無際的夜空裡,最灼目寒涼的遠星,看我之時,轉而雪亮如劍,似可直直刺入人的心,看個究竟。
他緩緩俯□,抬起我受傷手,用帕子一圈圈,纏繞指尖流血的傷口,猶是小心翼翼,音色如水的問:“重澐,你不似這般溫順之人,如今你這般說,我自是欣喜若狂,可我總是不夠透徹,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改變了主意,你不道,我心難安。”
淨白娟帕一圈圈纏上手指,從前翻書拈花的纖細手指,後來瓷片割草的粗糙十指,都是這麼一雙,而如今,卻已經麻木而腫脹,我看著血色洇溼娟帕,成了絢麗而嬌豔的紅櫻花,格外好看。
“因為想活著,平靜的活著。”
江欲晚聞言,側臉看我,面上是喜悅而俊極的神色,他牽起我手,站在父兄墓前,灑酒以敬:“逝者為證,我江欲晚日後定不薄待蕭重澐,天上地下,海角天邊,必是不離不棄。”
我接過酒杯,仰頭飲盡,跪在墓前,連磕三頭:“父親,那一切就此擱下吧,您且安息。”
江欲晚扶起我胳膊:“時候不早了,日後總還有機會再來看的。”
才走兩步,我卻又忍不住回過頭去,父親,重澐就此一別,不知歸期幾何,蕭家的故事只能寫到這裡,到女兒這裡,便永遠停下了,今日女兒以血為您描墓,若是還有他日再聚之日,女兒再為您親手填土,焚香,等到那一日……如果還有那樣一日的話。
沉香和孔裔還等在前面,江欲晚突然轉過身,微微傾身,緊緊擁我在懷,像是要揉進身體一般用力,我毫無掙扎,感受他結實而有力的心跳,只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暖意流過。
“重澐,你若肯留在我身邊,從前那些恩怨,我願一筆勾銷,我一定待你好。”
嘴角笑意還未成形,卻已消散不見,江欲晚,我當真做不到兩兩相清,正如你所說,父親不能,我亦然不能,失去的便永不能挽回,不可重來的人事又怎能還得回?
消逝便是消逝了,存在心裡只能成為一個醜陋的深坑,年深日久,風吹雨淋,都不會再生出樹木花草,它只能固執的梗在那裡,每每看見,心裡總要計較。
這便是你跟我的結局,從開始的差錯,到後來的歧路,本就是一錯再錯,勉為其難,也只能讓彼此更加痛苦罷了。若是你狠不下心,那麼,我可以代你做到這一切。
蕭家的故事結束了,那你與我之間,也已戲散人退,該是落幕的光景了。
我闔目,終於肯輕輕的將頭倚在他肩膀,冰冷的內心,薄涼的情感,紛亂的世道,此時此刻,也只有這一個懷抱,可暫做停留安歇,哪怕只有一會兒那麼短。
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天色已晚,秦染在門口恭候,帶話道:“宮中來了訊息,請將軍走一遭。”
秦染瞥眼看我,視線所對,又不慌不忙撤開,遂恭順道:“夫人的晚膳秦染已經讓方愈準備好了,您且先用。”
我自是知道他意思,未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