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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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宅心仁厚,實叫奴婢慚愧。竊以為眼下最要緊的,就是請嬤嬤及早行醫施術,趕在前頭救下我們姑娘的性命來……”
登時屋內一陣求告聲音附和響起,嚶嚶聚攏成片,似又有人重複哭泣,只是拿帕子死命捂住,悶悶不敢作聲。
繼而有輕輕咳嗽聲音,似是有人輕聲發話,稍停片刻之後,一聲釵環清碰脆響,五娘聲音響起,似有不勝疑惑之意:“既如此,就請嬤嬤在此稍作歇息,容奴婢指點幾個人先行打點,備齊之後立刻回來覆命。”
一片嘈雜隨即響起,腳步聲音如平地捲起般,間或有女子輕呼輕唸佛號聲音,更似有人小聲啜泣,隨即簾鉤碰撞門戶開啟,一陣釵環叮脆,似有多人齊身出得門去。
漸漸人聲聽著遠了,外間重又寂靜下來,稍時,似五娘輕聲客套話語,嬤嬤聲音隨即低沉的答了一句,繼而便傳來一聲金石碰響,彷彿是菸袋鍋子在痰盂沿兒上輕輕碰撞,隱約有一陣小蘭花煙的氣息隔著門縫傳了進來。
許是五娘伺候著景嬤嬤抽起煙來了吧,我們滿家的姑奶奶都愛這口小蘭花的味道,老太太以前也常愛抽著解悶,每次都是由知書拿反覆熨平的細紙捻成青條,用打火石擦出火星,小團兒的火絨助燃,再拿青條續起火種,加倍小心的伺候她老人家吸菸。我小時候最愛看老太太架著煙桿兒靜靜吞雲吐霧的模樣,那時也是她老人家心境兒最好的時候,孫兒們若趁著此時求要什麼東西,再沒有個不答應的,淳兒就常愛趕在點兒上討要些金瓜子小首飾之類的玩意兒,我則常愛討南邊兒產的好茶葉,一整罐子抱回去,自己動手分拆做一兩一包的小份兒,待尋著機會偷偷帶去書房,明裡說是請先生嚐嚐,實則卻是滿肚子的私心,只等釣得先生的饞蟲上鉤,趁機拿茶葉和先生換些閒書,若是算計的好,一包茶葉足可以換三五本傳奇故事,夠回味一兩個月
記得碧桃那時也常愛討些東西,每次都是大小八件兒之類的吃食點心,她自己一點兒也不肯吃,總要揹著人,拿只四四方方老大的錫盒偷偷藏起來,等好容易攢足了一大匣子,她會一整天都喜呵呵的,高興得跟過年似的,親自去找範大娘要來些包裹禮盒的彩紙,自己趁著夜深俯在燈下,絞出一個個的精巧的小紙碗來,把她那一整匣子裡的寶貝點心按顏色口味一一用紙碗盛起來,待全裝裹好了,再看那匣子裡的點心,竟是滿堂的五光十色,連顆小糖豆都看著甭多愛人了。她卻還是一個也捨不得吃,偷偷抱著到外面書房去找碉埔,兩個小人兒躲進假山洞裡,親眼看他剝開紙碗,將這些來之不易的點心有滋有味兒的吃下,吃撐,吃到捧著西瓜肚子打飽嗝,自己在一邊兒抱著膝託著腮,那份兒滿足,早就深深印在眼底裡了。
想起碧桃那時笑得彎成一道月牙兒般的眼,眼前不禁閃出二嬸那道紫茉莉色的嘴角來,心口揪起一陣憋悶,更那堪又去想起繡禧來,眼前一陣淚光流轉,卻再提不起力氣擦拭,索性聽憑滾燙的淚水順著眼角慢慢滑下,啪嗒啪嗒聲聲落進耳廓。
昏昏沉沉中,似有人在床邊輕聲嘆息,又似一隻火熱的手揭開層層幔帳,攥著塊柔軟的帕子,一路順著眼角,輕輕為我擦拭去斑駁的淚痕。
臉頰上到處都是斑斑點點的疼,被帕子稍一牽動便痛得如鑽心一般,奈何我此刻口不能言目不能開,便是疼痛也難說出口,只有不自覺繃緊了身子忍住痛楚,那雙手卻也似有所感應,起落間立即變得輕柔起來,只肯拿帕角一小點兒一小點兒點蘸著,邊擦拭邊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患處,約有一柱香的時辰,感覺那手憑空停了一停,耳邊聽見微微氣喘聲音,似有不堪勞作之疲態,隨即卻又勻停了氣息,重新提起帕子,依舊替我輕輕擦拭起眼角淚痕來。
可是五娘嗎,卻又不像,五娘一向極講修飾,自家一雙纖手總要用香氣四溢的白玉膏脂細細保養,絕不同於枕邊這雙,指禿肚厚,顯是長期疏於呵護,不但乾燥堅硬,隱隱還有皸裂倒刺,遍佈指尖掌心之間。
這會是誰?為何如此悲傷,如此憐惜的,從指尖帕角,為我輕輕送來一片溫柔的關懷……
不自覺就貼近了那隻手,彷彿小的時候哭著鼻子,將臉頰貼在阿瑪的大手上,輕輕的反覆磨蹭著,打著混要糖葫蘆小麵人蟈蟈葫蘆的幌子,只管將整個臉深深扎進阿瑪的手心,身子跟扭糖似的,死命嗅著阿瑪手指上好聞的菸草氣味,直撒嬌個沒完沒了。
好舒服啊,好安穩啊,好多年沒有這樣溫暖的感覺了……
那隻手卻像是被雷擊中了似的,生生顫了一下,彷彿連帕子也捏不住,任由手絹兒抖落在了枕邊,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