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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洞損失最巨,每洞少則失落六顆、多則失落二十二顆,總數正是“大圓中”九十六。
至於哪些佛頭該砍?哪些佛頭該留?常惠既不知其所以然,只得清點上報了事。其內情唯獨那姓邢的堂主明白——可是姓邢的在五月上旬經縣府拘提下獄,沒過幾天,就給放了。縣府公佈的釋放理由是“查無實據”。
原來徐州宿遷極樂庵的小刀會在三月裡一場暴動,四下傳聞不斷,除了認定國府強拆東嶽廟,改建演講廳是“老頭子”下令要整肅洪門老巢之外,到五月間又有白蓮教親揚言教主要親臨宿遷,發放“武藏十要”、助人練成絕世神功。此事當然難為當局所容,足以借辭彈壓地方暴動,其實是要阻撓白蓮教主的義舉。這番流言不消說是白蓮教自己放出來的——可想而知的原因是那教主根本拿不出什麼“武藏十要”來。這樣陰謀立論,無非是藉故拖遁而已。但是流言既起,便無從追本溯源、盤故查實,反而讓那“武藏十要”益顯神奇奧妙了。加之以丐幫弟子不甘落居人後,自要表示本幫曾“參贊盛事”,從而也爭著出面宣稱:“武藏十要”確有其物,原為山西大同丐幫所持所有,只不過為白蓮教徒眾劫得,而後下落不明瞭。
丐幫這一方面的說法只有極小的一部分略近真實,那就是,在山東泰安泮河之上、通西橋下的橋孔之中的確有那麼一十二顆佛頭堆置著,然而白蓮教並未真正“劫得”這批樣本,只那負責驗收的教親和先遣送貨的叫花子吵鬧扭打之後,雙雙跌入泮河,一齊溺死了。從此非但這十二顆佛頭沉埋湮沒,另外八十四顆也沒了著落。
然而國民政府古物保管委員會中有一名小小的科員卻不肯死心。此人祖上也是世代相傳的練家,一門撲刀趕棒的武藝可以上溯自江南八俠排名第六的呂元。其譜系如何,後文中另有交代。而這科員也不是別人,正是《民初以來秘密社會總譜》的作者李綬武。
自民國十八年九月,古物保管委員會的幹事常惠提報了一份“雲岡石佛失竊清單”之後,李綬武便輾轉反側、日夜思服,總覺得這份清單雖然堪稱完備,但是從頭到尾欠缺一個最基本也最簡單的懷疑:為什麼是這九十六顆佛頭,而非其餘?李綬武之所以如此作疑,也不無受了那江湖上關於“武藏十要”的傳聞的影響。是以在同年十一月便變賣了所有的家產,辭去古物保管委員會的差事,到處打聽山西大同丐幫邢堂主的下落。忽忽兩年多的歲月過去,才於民國二十年底,由一個改行經營河道木材運輸生意的前丐幫弟子那裡查探出來:邢堂主去了南昌。李綬武所知極為有限,不外是邢堂主的名字叫福雙,離開大同之前曾折斷青竹竿、摔碎破陶碗、扯爛布口袋並且以敲門磚自擊天靈蓋直至磚石化為齏粉為止。譭棄這四般物事是自請其罪、逐出幫外,從此不許乞討度日的例行儀式。表面上邢福雙這樣做是由於搞砸了和白蓮教之間那筆交易,以示負責的緣故;另一方面也有人懷疑他是不是的確在石窟中得著什麼秘寶,索性演一場苦肉計,然後挾寶遠遁去了。是以向李綬武透露訊息的那木材運工意味深長地多說了幾句:“不只你老弟要找他,咱們大夥兒這不都‘砸了飯碗’,四出尋他來了麼?”
李綬武至此益發堅信不疑:邢福雙手中必定握有一些和“武藏十要”有關的秘辛,甚至就是部分或全部“武藏十要”的內容。然而在民國二十年底二十一年初的那個冬天,李綬武費盡千辛萬苦,餐風宿露地追到南昌之際,只聽說邢福雙加入了另外一個叫“藍衣社”的組織,卻沒有誰再見過他。以李綬武的家學淵源,對江湖中人、武林間事,可謂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連那“武藏十要”的名目、傳承,都是《民初以來秘密社會總譜》一書率先拈出的。但是他卻從未聽人說起過什麼“藍衣社”、“紅衣社”之類的組織,這一下好奇之心大發,逢人又查問起“藍衣社”的情實,差一點送掉了性命。
也就在李綬武在南昌被“藍衣社”分子逮捕、密囚、加刑又釋放而加入這個組織的同時,歐陽崑崙已近五足歲了。這孩子與通西橋下那堆佛頭算是有緣——他日日晨間醒來便吵著要去同佛祖玩耍,其間竟有三年之久。歐陽秋、顧氏萬般無奈,只得順著這孩子的脾性,每當歐陽秋在家開壇說武,顧氏便帶著小崑崙去至橋下嬉戲。孰料這一十二顆佛頭上確實藏著幾部機關,本不該落在這孩子身上——這,卻又要向邢福雙那頭說去。
當初邢福雙奉命潛至雲岡石窟,書間扮作遊人香客,隨前來觀賞參拜的旅客四處走看,可怎麼也看不出白蓮教要九十六顆佛頭的門道。於是到了夜晚,他又私下潛入各個石窟,爬到各佛像的身上、頭頂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