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而逝。也偏在這一霎時,薄薄一層紙膜上的淚漬完全乾涸,渾如方才穹蒼中轉瞬不見的星光。
於是孫孝胥、趙太初、汪勳如、錢靜農與魏三爺依序出了小亭,各自仰頭瞻望一眼之前群星競逐的夜空,再回想起自己手上那畫紙所曾默示的方位,當下掉臂疾行而去,連一聲告別的招呼也沒有。
直到這五人的背影步聲全然隱沒於夜暗之中,萬老爺子才露出一抹愉悅輕鬆的笑容,隨即轉身起立,一步跨向旁邊的小石桌前,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對那警衛與亭外四人說道:“不過是張胡亂塗鴉的試紙筆墨,惹來這些白吃白喝的跳樑小醜這許多低三下四的議論,真是可笑之至——”話還沒說完,一掌擊下,那石桌登時有如灰粉鹽粒一般,連聲也不出便給震得坍碎落地,粉粒堆成尺許高的一座小丘,接著,一張半透明的、寫著一叢勁竹的第七層畫紙才冉冉自上方飄落,正覆蓋在那尺高小丘的尖頂上。原來萬老爺子看只輕輕揚了揚手,不意在掌起掌落之間,已先將石桌上那第七層畫紙吸引上騰,直躥亭頂。這一手是失傳已久的“無極北辰掌”末式,名為“拂檻逍遙”,其動態乃虛擬道教遠祖陳摶陳真人寐起臨窗,拂檻觀星的姿勢。相傳陳摶曾長睡百日,忽然坐起,時值中夜,乍見星如雨落,從此悟出一個生死真相以及一門獨特武功的玄妙經歷。萬老爺子這一掌便不是尋常出手,其中大有奧義;他是在以陳真人自況,有超然物外之慨,亦有浮生若夢且大夢先覺的解脫。
此刻荷塘風靜,偶有兩三秋蟲間或低鳴,益發顯得這方圓數里之內悄無任何響動。亭外當先肅立的那人環視了四周一圈,似是不耐久候的模樣,身形微微一顫,問道:“是不是可以請老爺子起程了?”
“方才我們這幾副老骨頭瞎說八道的話你也聽進去幾分,我說——”萬老爺子已然闔上的一雙鳳眼又緩緩開啟,睛露青光,睇視著這個穿西裝的人物,道:“萬熙啊!今晚我要是不去見‘老頭子’,你說,會招惹些什麼禍殃呢?”
這萬熙輕喟一聲,先不答話,徑自踱步上前,走進亭來,將黃皮箱往亭中央的圓桌上一擱,隨即輕啟箱蓋,從裡面取出一疊寸許厚的紅框紋十行紙。但見那紙上密匝匝以沾水墨筆寫滿了文字。萬熙將最後一張紙頁抽出,置於表面,復由西裝內袋掏出鋼筆一管,取下筆帽,雙手捧筆,遞至萬老爺子面前,恭恭敬敬地說道:“老爺子是明白人。今晚就算是去了,也見不著‘老頭子’,不定反而落一番折騰,我們這些弟子兒孫便大大地不義不孝了。‘老頭子’放下話來:請老爺子簽了這份檔案,他好依法裁處、秉公發落。這樣的話,祖宗家業也可保長治久安,不至於一網打盡。”說到“老頭子”放下話來之後的這幾句上,萬熙的聲音壓得又輕又低,直如蚊蚋盤旋。可是聽在萬老爺子耳中,卻字字分明。一面聽著他一面點著頭,似乎極其滿意。然而萬熙話才講完,他立刻笑著問了一句:“要是我不籤這口供呢?”
萬熙忙一欠身,退後兩步,將皮箱蓋上的檔案收回箱內——且沒忘了把那末一頁十行紙塞回原處,同時套回筆帽、收筆入袋。這一切只是一兩秒鐘之間的事,遠近各人尚不及反應,萬熙已經從皮箱之中抽出掌心雷一把,直指萬老爺子心窩,連扣扳機,射出五發子彈。幾乎也就在這同時,亭外持卡賓槍的一名武裝警衛也將槍口朝旁一歪,噴出一串火苗,將另一名警衛射了個蜂窩透穿,翻身摔下塘去。水花激濺、荷葉掀撲,那人登時沉底,且正因一身披掛少說也有二十公斤的重量,從此陷入泥淖深處,永世不得翻身了。
這只是一彈指頃間事,亭邊那警衛早已嚇得面如白紙,四肢抖顫,褲襠裡“噗喳”一聲,拉了個黃金滿溢,隨即和身歪倒。萬熙全無任何表情地眄了他一眼,嘴裡的話卻像是衝亭外那唐裝棉鞋的胖子說的:“嶽師父,我這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的。”
那嶽師父顯然也不曾料到:僅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已經變生肘腋,連傷兩條性命;且其中之一竟然是縱橫大江南北一甲子有餘的漕幫遺老總舵主萬老爺子。不過這嶽師父本來是個會家子,內力外功一體雙修,氣性涵養到一定的程度,即令臨此奇突詭譎的事故,也看不出有半絲火躁焦急之態,他不慌不忙地朝後望一眼,見那開火的槍兵正顫著手、抖著牙,將槍口指在他後脖頸上。
“萬老弟要嶽某來幫閒幹一樁棘手之事,你老弟臺已自幹得乾淨利落。看來我全無用武之地,莫非只是要順便搭上嶽某一條性命的麼?”
聞言之下,這萬熙立時將槍收入皮箱之中,卻只掩上箱蓋,仍是面無表情地說道:“嶽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