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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吐息的工夫,眾人卻好似看罷一場生龍活虎的惡鬥。在場千百個男女老少駐足失聲,不覺久暫。也不知到什麼時候,有人驚覺過來,叫了一聲:“好!”這才喚醒大家,紛紛鼓譟、喝彩,兼之雜嘴雜舌地議論起來。而孫少華本人似乎對周遭這一切吵嚷喧譁全然無動於衷,只瞠瞪著一雙如炬又如電的眼眸,直登登地怒視著那報館的樓宇。如此過了幾有一刻鐘之久,遠處的行人、近處的觀者不知不覺地輻集輳至,將這飄花門的掌門鉅子團團圍在核心,彷彿瞻仰一座石雕銅塑的巨像。又過了半晌,這層層疊疊有如一圈圈潮浪般的環形人牆深處才忽地傳出一聲喊:“孫掌門的氣絕啦!死啦!”
那一年孫少華的獨子孫孝胥年方而立,成為三百年來飄花門歷任掌門人中最年輕的一位。然而,他就任大位之際卻登時宣佈:飄花令巾已碎、傳襲信物也無由復得,飄花門就此封門絕派,從此孫氏一族人丁不再涉足江湖,更不過問武林是非。
但是,老掌門人這突如其來且威武壯烈的一死固然羞辱了那報館,卻仍不能說還了公道、辨了清白——孫少華去世之時畢竟是未瞑雙目的。於是這孫孝胥一俟守制三年期滿,便帶著妻子和十五歲的兒子來到上海小東門,找上了萬老爺子,進了門見著面,孫孝胥一家三口“噗通”跪倒。孫孝胥當先泣道:“求萬老爺子成全。”
萬老爺子是何等洞明練達的人物?睹此情狀已知情三五分,道:“你是為令仙翁的名節聲譽而來的罷?既然是位孝子,我可吃不起你這一拜。來!快起來,都起來罷!”說著,以眼色示意一旁的瘸奶孃將孫孝胥的妻兒作了安置,自己趨前彎身,一把攙起孫孝胥來,看他一雙含著清淚的目光澄澈透明,不似有什麼冤屈憤懣之意,是以又多知了二三分,遂道:“這趟南來,諒你不是為尋仇。若非尋仇,找我這江湖中人,口口聲聲要我成全,難道是要過問什麼武林是非麼?”
孫孝胥聽他把江湖和武林兩個詞刻意提高了聲調,顯然不無調侃自己宣佈封絕飄花門時的言語,當下不覺赧然,一張俊臉頓時紅得黑將起來。萬老爺子也自笑了,一把抓起他的手掌,道:“我雖痴長你二十多歲,咱們還是平輩論交來得自在,你也不必過分拘禮,才好說話的。”
兩人一字並肩,看過上首兩張座椅——這在老漕幫祖宗家門是極其罕見之事——唯一在旁伺候茶水的萬得福看得出來:此中除了尊仰孫少華一代大俠的風範和救國救民的功績之外,萬老爺子還心存一絲愧負不忍之念。畢竟在民國十八年春,是他主僕二人在杭州湖墅挑起了項氏一家的仇釁,沒來由卻讓孫氏父子承擔下來,冤連仇締,遷延近十八九年,如今孫少華墓木已拱,孫孝胥也親手斷毀了一個名門正派殷勤建立了三百年的基業。萬得福如此作想,萬老爺子又何嘗不是?不待孫孝胥再開口,他便徑自說道:“莫人傑遇刺一案也懸在那裡三年多了,要想再追查一個水落石出恐怕戛戛乎難、難於上青天。我猜你老弟的意思正是往這條難路上行走,是麼?”
“老爺子明鑑,真兇一日不能成擒落網,則先父的汙名一日不能洗刷,為人子者也就一日不能安枕。”孫孝胥說著,不覺抬手理了理頷下那一部蓄了三年的鬍鬚,兩粒晶瑩的淚珠也陡然滑落。
萬老爺子卻微笑道:“案子不能破必有不能破的道理。要說它破不了,令仙翁就要背上罵名。試問:我萬硯方難道就因之而遺臭萬年了嗎?三年前這十里洋場之上多少新聞紙、畫報、刊物說萬某老漕幫為了和項家過意不去,派遣棍痞襲殺莫人傑。萬某若是因之而灰心喪志,豈不也要來他個封門絕派了麼?”
孫孝胥聞聽此言,知道萬老爺子雖然言辭溫婉,對他葬送飄花門之舉仍不以為然,這一問也的確問得他啞口無言,只得低聲應了個諾。
萬老爺子繼續說道:“依我看,找出案子不能破的道理,要比破那案子來得的當,也來得容易。”
依萬得福記憶所及,萬老爺子的想法是“案子之所以不能破乃是因為無案可破”。質言之:莫人傑親手設計了這麼一個詐死之局——若非他自己假意飲彈殞身,即是安排了個替死鬼假戲真做。如此一來,項迪豪非但紓解了莫家的燃眉之急,手中也只能得到半部殘破不全的拳譜且再也無處索討其餘。至於更陰刻的一個假設則是:整樁騙局連項迪豪本人也牽涉在內,也就是,由項迪豪修書提交易、以還債收賬插戶入股換一部拳譜的勾當都不過是掩人耳目,其目的則在於詆孫少華的聲譽,以報當年折辱之仇。這樣看來,北京小報上不實的誣枉指控才是項家真正的目的。以事件發展的結果來看,孫少華拼得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