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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肯為新皇帝寫登基詔書之後,會有這樣的結果,他還是作了這樣的選擇,為什麼呢?總有一種信念,在支援著他的行為吧。看他這時的神情,憤怒之中,帶著卑視,那種卑視,自他的眼神中可以找到,自他的口角上可以找到,甚至在他的眉梢中也可以找得到。
支援他寧願選擇這樣可怕的下場的信念是什麼呢?叔父做皇帝,還是侄子做皇帝,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大關係呢?
可是,他就是那樣固執,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堅持他的信念,認為新皇帝的行為是不對的,是應該受到譴責。
他所譴責的,看來不單是帝位之爭,而是信念之爭,是維護正當,譴責不正當之爭。叔父把帝位在侄子的手中搶奪了過來:篡!
凡是用不正當的手段取得什麼的行為,都可以包括在內,上至用武力把本來屬於老百姓的權力化為己有,下至剪徑的小毛賊,甚至也可以包括一切巧取豪奪的行為,一切心靈上醜惡的想法,一切人類醜惡的行為在內。
唉,方孝孺被斷成了兩截之後,奮起最後一剎那的生命,寫下那十二個半“篡”字之際,是不是不僅止在譴責新皇帝明成祖,也譴責了一切人類的醜惡行為?
從他痛苦中的鄙視神情來看,他對人類醜惡的行為,充滿了不屑和鄙視,他堅持了信念,卻遭到了如此的極刑,怎能叫他對人類再有尊敬之心呢?
這一次,我想得更多,也立得更久,當我終於深深吸一口氣,去看米端時,米端也正在深深吸氣,他先開口:“到今天為止,能參觀完四個陳列室的人,只有七個,希望你能成為第八個。”
我聲音木然:“哦,還有一間?”米端點了點頭,向外走去。我心中在想,已經看到過的三間陳列室,所見到的情景如此觸目驚心,第四間至多也不過如此了,所以,我立即跟在他的後面。依然是狹窄的走廊,米端也一樣走得很慢,所不同的是這次他一面走,一面在說話。他道:“在進入第四間陳列室之前,我照例要徵求參觀者的同意,肯定他是不是真的想參觀……”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繼續下去:“……第四間陳列室。”
我吸了一口氣:“我找不到不想參觀的理由。雖然參觀你創作的那些藝術品之後,受到巨大的震撼,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不知會在心中停留多久,可是我還是想繼續看下去。”
館主聽得我這樣說,略停了一停,但是並沒有轉過身來:“你知道那些人像全是我的作品?”
我道:“是,雖然只是我的推測。”
他沒有再說什麼,沉默了片刻,我跟在他的後面,也無法看到他的神情,自然也無從知道,在他片刻的沉默之際,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接著,他就全然不再提及這個話題:“剛才你看過的情景,其實還不算是人生際遇之中最悲慘的。”
我吃了一驚,一時之間,對他這種說法所能作出的反應,只是“啊”地一聲。
他又道:“他們所受的酷刑,對受刑人來說,痛苦相當短暫的,即使是凌遲,大約也不會超過三個小時。”
我發出了一下類似的呻吟的聲音,對他的話表示不滿:“三個小時,每十分之一秒都在極度的痛苦衝擊之中,什麼樣的三個小時。”
米端悶哼了一聲:“還有更長的,譬如說三天,三個月,三年,甚至三十年……”
我道:“你是指精神上的折磨和殘虐?”
米端道:“肉體上和精神上,雙重的殘酷。”
我吸了一口氣:“那就不是……死刑了?死刑是一直被認為是極刑的。”
米端的身子顫動了一下,他的聲音也有點發顫:“不見得,死刑,不論處死的方法多麼殘酷,痛苦的時間總不會長……”
他說到這裡,又頓了一頓。
我陡然之際,想起中國歷史上幾樁有名的、對人的殘酷虐待的事情來,不禁打了一個冷戰,失聲道:“第四間陳列室……不會是一個女士吧?”
米端忙道:“不,不,不是她,我知道你想到的是誰,不是她。”
我苦笑了一下,我想的是被斬去了手和腳,被戳穿了耳膜,被刺瞎了眼睛,又被灌了啞藥的一個女性,這個女性在受了這樣的酷刑之後,頭腦還是清醒的,生命並沒有被立時奪走,當她被放在廁所之中,繼續活下去時,尚能活動的腦部,不知道會在想什麼?這實在是想想也令人遍體生寒的事。
(這件事,發生在漢朝,被害人是漢高祖的寵姬戚夫人,害人者是呂后,歷史上有明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