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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也會在自己人頭落地的那一瞬間,在他還能思想的那一瞬間,在他生命終結之前的那一瞬間,想到為什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公平、正義、正直、勇敢,一切美好的名詞所代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還是在人類的行為之中,根本沒有那些名詞所代表的行為?還是堅持這些行為的,必然會遭到如此悲慘的下場?
鋼刀已經切進了頸項,他能思考的時間不多了,鮮血已經湧出來,他三十九年的生命結束,他甚至不知自己死於什麼罪名,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做著應該做的事情,或許,他會在最後一剎那間覺得:這就是生命,生命本來就是如此可悲的?
從塑像那麼深邃的悲痛神情之中,不知可以使人聯想起多少問題來,好幾個年輕人發出哽咽聲,我在至少二十分鐘之後,才能勉力鎮定心神,把視線從塑像移開之後,自然首先落向米端的身上。
米端和上次一樣,仍然佇立在陳列室的一角,一切不動。不過這一次,他卻是面向著屋角,背向著外面,所以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可是在一看之下,我立時有了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這時我是面對著他的話,他的神情,一定又和塑像上所表現出來的一樣。
不過,我沒有機會證實我的感覺,當我輕輕叫了他一聲之後,他停了一停,才轉過身來,在他臉上,已看不出有什麼異狀來了。
他仍然用那種只要用心聽,就可以聽出那多半是強裝出來的平靜的語調道:“岳家父子的事蹟,大家一定都十分熟悉了,下一個陳列室--”
有五、六個青年人一起道:“我們……不準備……再參觀下一個了。”
米端作了一個“悉隨尊便”的手勢,那幾個年輕人腳步沉重地走了出來。我本來很想留住他們,問一問他們在看了這樣的情景之後,究竟有什麼感受。但看到他們那樣沉重的腳步,也就不忍心再去打擾他們了。而且,還有三個年輕人留下來,我想,等一會,再問這三個青年,也是一樣的。
誰知道,在米端帶著我們,又經過了一條走廊,一開啟第三間陳列室的門,我們一進去之後,那三個青年人,不約而同,齊齊發出了一下慘叫聲,掩面轉身,腳步踉蹌地向外就逃。
在看到了第三間陳列室中的情景之際,我也幾乎有立時離開的衝動,可是我卻令自己留了下來,儘管強烈的、想嘔吐的感覺是如此難以遏制,以致我不由自主,發出了十分乾澀的呻吟聲來。
一進入第三間陳列室,就是一陣血腥味,簡直是撲鼻而來的,那一定是真正有這種氣味在,而不是感覺上的。雖然眼前的情景,也足夠可以使人感到有血腥味了。
一個人,倒在地上--並不是整個人倒在地上,而是分成了兩截,倒在地上,是齊腰被斬斷的。
腰斬!
令人起強烈的嘔吐感的,還不是不斷在冒出來的,濃稠鮮紅的血,也不是狼藉在血泊之中,幾乎分不出是真是假的內臟,而是那個人的下半截身子,應該已經是靜止不動的了--實際上也是靜止不動的,可是仍使人感到它在顫動,在極度痛苦之中顫動!
至於這個人的上半截,塑像自然是不動的,但是由於表達出來的動感如此之甚,在看到的人,神經受到強烈的震撼之後,看上去,像是他臉上的肌肉,正在不斷地抽搐一樣。
至於他的手,更像是在動,是的,他的手,手背上的骨,凸起老高,由於血在迅速大量流失,手已變得乾枯,看不到有突出的血管,他左手用力撐著,令得只剩下半截身子的他,頭可以仰得更高,而他的右手滿是血,血是從他自己身體內流出來,形成了一個血泊處蘸來的,他用蘸來的血在寫字,已經寫了一個,正在寫第二個。
已經寫了的一個是“篡”字,看來,第二個要寫的,還是那個“篡”字。
他那在寫字的手,彷彿在抖動,他雙眼緊盯著自己要寫的字,看起來像是要把自己生命之中,最後一分氣力,貫徹進他寫的字之中。
我只感到自己面部的肌肉,也不由自主的在抽搐了,啊啊!有野史記載著,他一共寫了十二個半“篡”字,現在才第二個。
這時,他在想什麼呢?他應該知道,至少還要有幾百人,會因為他的行為,而跟著死亡,滅十族啊!連學生都不能倖免。
(他在那時不會知道正確的被殺人數,後來,證明被殺者有八百七十餘人,不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甚至是嬰兒,都不能倖免,八百七十餘人,完全是無辜的,只不過因為他們和這個受刑人有人際關係而已。)
而他,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