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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揚州書院的山門,拾階而上數百級,幾百年來來來往往的鞋履磨得石階光可鑑人,又在石條上踏出足印,可想而知每日往來人數之多。
綠樹蔥翠,芳香吐芯,比花草樹木更吸引人的是遠處的五座大藏書閣,數以萬計的孤本舊書、名家手書字畫,乃司馬氏引以為傲的資本,也是天下讀書人心生向望的去處。
八年前,因有王慎的引薦,孟煥之得以進入藏書閣一觀,短短半日功夫,他只走馬觀花逛了一座樓閣,夕陽西下時對著其餘四座書閣望洋興嘆,恨不得多生出幾雙腳和眼睛。
同樣太陽西斜時,孟煥之遠眺樓閣簷角,半映在餘暉之中,顯得分外高大醒目。比他們更難以愈越的是司馬氏的門第觀念,以及現任司馬氏族長司馬清深不見底的*。
司馬清不會輕易更改主意,成與不成都要一試。
傾刻頓足,孟煥之復抬起腳跟隨迎客的大管事繼續前往司馬清所在正堂。
長寬皆數丈許的軒室,開闊明亮,梅蘭竹菊四君子屏風前置著榻幾,一位老者頭髮半白,風骨清瘦,斜倚捧著書札閱讀,悠然自得,高峨廣袖,儼然十足魏晉風骨,聽見腳步聲只輕抬眸,“你來了。”
似他們相識許久,無須多餘客套。
孟煥之今日登門拜訪也未著官袍,一襲銀色流雲錦衣,玉冠束髮,芝蘭玉樹站在堂中,施然行以後生之禮,“晚生見過老前輩。”
半晌等不到回應,孟煥之不再拘泥,揀了客席入座,信手拿起几上漆器淺抿,有茶的清香,也帶著一縷花草香氣。這味道,他很熟悉,蘭花的淡香,同樣是孟煥之最喜的花草,聞了近三十年瞭然於心。
司馬清忽略到訪的客人,注目於大管事手中的一個木匣,深如古潭般雙眸微起波瀾,過了許久才相問:“她讓你送來此物?”他從來都無須避諱,逃之夭夭的人是她,從江都避走燕京城,又從燕京遠遁暹羅。掐指一數,一別三十餘年,今生再無相見之時。
孟煥之似不經意,“晚生也是受別人所託代為轉交,不知原主為何人。另有句話要轉呈:此雲非彼筠,舊人勿痴念。”
管家見主人示意,腳步輕盈把匣子送到正座條案上,躬身退出,只餘賓主兩人對座。
屋內陽光充盈,朵朵蘭花栩栩如生,紋理雕痕沾上餘暉的金色,散發著幽幽的光澤,帶出歲月滄桑感。廣袖揮起如雲,落下時已覆在其上。
司馬清手下摸挲著陰刻的蘭花,猶如老者閒話家常:“你可知老夫取字?”
“如果晚生沒記錯的話,前輩取字為退思。”孟煥之態度恭謹一如他素日在有名望的長者面前。
司馬清美目半眯,輕哼一聲:“老夫自幼未曾學會退思,如今更是不會,枉費先父一番苦心。”他最不喜自己的字,使得無人敢以退思二字稱呼他,外間也鮮少有人知道司馬家族長的字。
孟煥之亦不相讓,反唇回擊:“前輩若不退思,數萬人即將閉門思過。”
司馬清正看一眼屋內年青後生,銀衫風流,已初露崢嶸。他不由淺笑,淡淡質問道:“數萬人?都因何故?”
“老夫一不想封王,二不想稱帝,只想保住江南這片樂土。何況君王無德,不足以令人臣服。”
年過半百的華服老者目光灼灼,坐直身緊盯孟煥之不放,推出手底下木匣,手指著一朵盛開的蘭花,放緩語調卻氣勢咄人:“聽聞孟氏修遠也喜蘭,庭院中植種數株,衣行起居都飾以蘭花圖樣。汝之心悅,可知此蘭亦心悅汝否?”
孟煥之有足夠的耐心和涵養聽完司馬清的連番追問,逐條答覆。
“數萬儒生會因前輩牽連,若干年間不得出頭,此其一。若究其原因首當其衝派系之爭,黨|同伐異禍害不淺,朝中爭鬥不休,民亦不得民寧。”
“其二”,孟煥之壓重聲調道出:“前輩欲凌越於法度和朝廷之上,樂土即成焦地。君王無德,天下有德,江山不改本色,前輩捨本就末實不應該。”
話中意味深長,孟煥之不再收斂鋒芒,電眼如炬緊逼司馬清。
司馬清神色不為所動,靜等著孟煥之說出下文。
修長手指拿起几上茶茗再淺品一小口,孟煥之緩語道:“晚生素喜蘭草,只它高潔堅貞。我見澤芝若仙姿,料幽蘭見我應如是。”
語罷,漆器落於几上,一弘淺茗不潑不灑,淡淡的琥珀色液體微微晃動幾下趨於平靜。
寫意疏狂,他非凡鳥,今朝拔劍出鋒,有種說不出的酣暢淋漓。面對司馬清,孟煥之清傲本色顯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