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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園子已經被細細挖開,翻新打理得井井有條。那些在我年幼時候發出怪聲的黑鳥們都不知所蹤。她顯露出少女的笑容,站在園中,欲言又止,終於轉身離去。我隨著她的身影前進,在一處還沒來得及清除的荒草中見到了謝歸葬。 他正埋頭挖走這一堆殘留的荒草,汗水順著額頭流下。我站在身後沉默地看他勞作,聽到他低聲詛咒。他說,該死的,我已經找遍了整個蘭汀園,為什麼一點寶物的蹤跡也沒有,那莫輕寒到底把那些珍寶藏在了哪裡!他明朗的臉上帶著焦慮,他說這荒園也快翻完了,他到底把它們藏到哪裡去了! 突然一聲脆響。就像是某隻鳥甦醒的啼叫。他陡然顯露出驚喜的表情,蹲下用雙手扒開鬆動的泥土,捧出一個漆黑的木盒。他的臉上帶著幾近瘋狂的喜悅,這樣的神情無疑讓我想到死去的史官杜善,那盒子在夕陽中發出鬼魅迷人的金黑光芒。他大笑起來,聲音依然爽朗,他說,終於被我找到了!這無價的珍寶! 他捧著木盒,欣喜地轉身想要回房去開啟它。然後他終於看見他那是一個啞巴的新娘,她瘦弱單薄的身體決絕地站立,看著他,神情木然,而淚水緩慢地從她漆黑的眼睛中滑落——一時間他只能茫然地看著她,直到她開口叫他的名字說,謝歸葬。 謝歸葬。我終於張口對他說話。聲音有著生澀和嘶啞的意味。謝歸葬。我叫他的名字。 他發出一個低沉而沒有意義的聲音,然後木盒從他手中緩慢而迅速地落下。 北方的凍土,雜草叢生,木盒鏘然落地。於是群鳥飛起。群鳥翩飛而起。發出撕錦裂帛的聲音。 在我的童年,常常看到這個景象。那些黑色的鳥兒從蘭汀園中突然的飛起來,一鳴沖天。瘋子杜善看著它們號啕大哭,而無措的我只能抱著他和他一起哭泣——看著那些黑鳥,如眼淚從天空中滴落。 現在它們飛起來,從碎裂的木盒中,草叢中,驚恐地飛出來,若鳥兒般的翩然飛舞在我們的周圍,甚至間或觸碰到謝歸葬蒼白的臉。 那是舌頭。死人的舌頭,其中必然有我的父親杜善。發出枯葉般瑟瑟的聲響。 我手腳冰涼地看著它們,淚痕未乾,而蘭汀園中暮色將至。各種各樣的舌頭,緋紅色或者舌根發黑,卻靈巧地飛舞著,上下飛舞,發出聲音——像鳥兒一樣密集地飛舞在北方寒冷的天空。 然後我隱約聽到我父親杜善的聲音,在我的記憶中,他的聲音從未如此平靜淡定。他說,杜若,我的女兒,你明白嗎,這就是真相,這就是真實的歷史。廣陵杜家世代以錄史為生,因此都不得好死,只留下舌頭,記錄那些晦澀而隱秘的歷史——只有舌頭留下來。因為真相寄生在我們的舌頭上。它將艱難而隱秘地流傳。即使改朝換代,如此生生不息。 他終於叫出我的真名。而我的丈夫謝歸葬,在這些飛舞的粘稠舌頭中,發出一聲巨大的,不似人聲的尖叫。 他眼神渙散地看著那些舌頭,連連發出尖叫,而它們像鳥兒那樣受驚,迅速地飛走了。只是一瞬間,這一切快到我懷疑它們從來都不曾發生。 那些舌頭。我的祖先們。他們發出奇怪的聲響,終究如鳥兒般消散而去,天各一方——越過那些北方陰霾的天空。還有北方的山巒,春山如笑或者冬山如睡。不動聲色,遠走高飛。就在一瞬間。呼啦啦的,伴隨著那些驚起的群鳥飛起來。帶著真相離開——因此真相無人可知。 好像那些屬於梁州的曾經的陽光,發脆然後死去了,在永嘉五年,和所有屬於南方的陽光一起琉璃一樣碎掉,幻彩流光。無比眩目。 它們已經消失。 那一瞬間,我還聽到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似乎在北上的路途中曾經被我聽聞。是如此的低沉醇厚,和杜善的聲音無比相似但我卻知道那不是他。他說,蘭汀,蘭汀。如此溫柔,呼喚著我母親的名字,他說你要和我一起嗎,越過關河,到北方,到鮮卑人的部落中去。   。。
雁門郡(8)
我的母親欣然微笑,她長久隱匿在我身體中的靈魂終於舒展地離開了我,那髮色微紅的女子眼神明媚清澈起來,她說,好的。好。 我感到她和他的離去,那是在我身體裡的某一部分,突然抽痛著離開,而我頭痛欲裂,跪倒在地,看著舌頭們發出巨大的聲響,在天空中散佈著飛離開去。 我叫喊著問那個聲音說,你是誰!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問但我發出了這聲音,在我長久的沉默以後顯得分外明朗,我說,你是誰! 我聽見他嘆息,他說,我是廣陵杜家第一百一十五代孫,單字名徹。 這是一瞬間,或者很漫長,因為再漫長的時間也只是白駒過隙,那些呼嘯明豔的我從未知道的前塵往事,在故國土地上,殺戮,背叛,欺騙,愛情,希望,頓悟,遺忘,都轟然離我而去。 陰霾的天空下群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