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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頭髮,往他臉上吐口水,他們說,叫花子,學兩聲狗叫聽聽。我想要拉開他們的手卻被他們狠狠推開。 明朗的雁門郡大街,人來人往,高大的外族人面帶鄙視和冷漠走過。我的父親,洛陽顯赫史官世家的獨子杜善茫然地看著他們,看著跌倒在地的我。突然號啕大哭。 於是男孩們一鬨而散,他們哈哈大笑,他們說,漢狗就是漢狗,除了哭,什麼也不會!  
雁門郡(6)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願意對莫輕寒和我父親以外的人說話——我是如此早慧悲哀地,接受了我們遠離家園,而我們的故國早已支離破碎的事實。 就像城牆終於承受不住,連綿的傾塌,那往日陪我坐在懷梁堂中承受痛苦孤獨的人也都不在了,他們或者死去,或者離開。 而謝歸葬掀開青色的簾子低頭進入,然後抬頭看我。他的眼睛散發出隱隱光彩。他說,杜若,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妻子,我會一生保護你,讓你安然快樂地生活。 多年以後我總算明白,話語千變萬化,充滿了欺騙和私慾。即使是莫輕寒告訴我的種種,也最終都是謊言。 漢光初二年,羯人石勒稱王,統治了幽冀並三州。其時司馬睿早已經在南方稱帝,苟延著司馬家的血脈,內亂不斷。劉曜盤踞關中,慕容廆主宰著遼東遼西的蒼生,張寔則在涼州蠢蠢欲動。 那一年我八歲,莫輕寒把我抱在懷中嘆息,他用下巴抵著我的額頭,讓我清晰的感覺到他消瘦的臉上青色的胡茬。他說,杜若,你看,我們再也無法回到南方,再也無法越過關河,因這天下土地越來越破碎支離,讓我們無法尋覓歸路。 後來他說,你知道嗎,杜若,我想要你在北方安然生活下去,而我,將為你死去。 那時候我的父親還活著,他們在正午時候來到懷梁堂,神色怪異地看著彼此,後來,莫輕寒低低地嘆息,就走過來拉我坐下,用一把古樸的匕首割裂了我左手上細碎的血管。 鮮血汩汩湧出,而我強忍疼痛,眼含淚光,沉默地看著他做這一切,看他們把我的鮮血裝在一個破碗中,然後由我的父親杜善把那鮮血塗滿他的臉,從眼睛,到下巴,他用他紅色的臉莊嚴甚至怪異地看著我,喝下了碗中剩餘的血。 我終於低聲問他,我說,莫輕寒,你們在幹什麼。於是他走過來撫摩我的臉頰,他的手上鮮血尤存,他蹲在我身旁,直接注視著我,說,杜若,不要哭,我將要為你死去,而你脫離牽絆,一生無憂,再也不要尋找任何真相。 他沉悶而憂鬱的看著我說,你忘記一切吧,關於真相所有模糊的好奇,都是致命的契機。 他對我笑然後親吻了我,他的嘴唇佈滿鮮血淋漓的氣息,他的臉上血水橫流。 他說他將為我死去。 可是他卻離開了我,去到南方,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 時為太和三年九月,石勒終於稱帝登極,改年號為建平。 我成為太平當少東謝歸葬的妻子,沉默地看著他帶著大隊家丁僕從不合常理地來到蘭汀園,修葺房子,建精緻的樓閣,把牆上的斑斑血跡洗去,挖走荒園中的枯草,種上新的鮮嫩植物。 歌女年戀舞再次帶著羨慕的嘆息對我提到這一切。她說姑娘,你真的是好福氣,謝歸葬居然如此體貼你的處境,你在此孤苦無依,必然不願去陌生的謝家生活,他為了你,竟願意把家搬到蘭汀園。她再次笑了,她說,你看你,從此落得好歸宿,哪像我,在這亂世漂泊無依,還不知將會命歸何處。 她說整個雁門郡人人都在說,太平當少東真是天下少有的痴情人。她的眼睛迷濛地看著遠方。 在新婚的日子裡謝歸葬常常陪在我身邊,在蘭汀園中和我四處遊逛,看見工匠們隱忍忙碌,舊的痕跡消失,新的樓臺將起。早花開水榭,啼鶯鳴翠柳。他會拉著我的手對我微笑——北方的男人,掌心溫暖而乾燥。 同莫輕寒一樣,他也愛為我梳髮。千絲萬縷,糾纏交錯。金步搖,玉雕釵,以及閃亮細緻的鈿花,都是莫輕寒為我買的,那時候我沒有母親,也沒有丫鬟使喚,他就教我盤那些繁複的髻子。靈蛇髻,飛天髻,墜馬髻,林林總總,花樣不斷。有時候我問他,莫輕寒,你是從哪裡學得這些。他就笑著不說話——而謝歸葬也常常沉默不語,只是低頭梳弄我的頭髮,神情遙遠,後來他說,杜若,可惜你是個啞巴。 那時候我常常看見我的母親,我那從未死去,盤踞於我身體中的母親,她髮色發紅,衣著華貴,神色蕭然,就那樣注視著我,伸出細長的手,撫摸我的臉頰。而她的另一隻手,始終緊緊地握著一把鮮血淋漓的匕首。  
雁門郡(7)
她悲哀地低聲說,杜若,我們的血脈中,註定遭受那些劫難。無可逃避的劫難。 有一日我看見她出現在夕日的荒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