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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他反應夠快,足尖輕掃,踢開肇事的香蕉皮,這才勉強站穩。
相比上次給沉璧偷換夾襖的來去匆匆,慕容軒這次有足夠的時間參觀女兒家的“香閨”,當然,以沉璧的觀點來看,她的房間應該叫做“貓窩”——類比狗熊用來貓冬的窩,可以隨心所欲的擺放任何東西,包括她自己。於是,慕容軒視線所及,地板上堆滿手工縫製的絨布動物,多格櫃的抽屜凌亂開合,一眼望去,頭繩、絹花、肚兜、襪子、胭脂水粉盒等用品應有盡有,牆角的軟墊上有一截跳繩、幾隻彈弓和一把泥丸,妝臺上擱著一塊五角星形狀的紙板和幾盒陶土燒製的彩色珠子——慕容軒後來才知道它們可以用來玩一種叫做“跳棋”的遊戲,而眼下他只是小心翼翼的繞過這些看起來奇奇怪怪的玩意兒,來到沉璧床邊。
一隻鵝頸青瓷瓶立於床頭書案上,瓶口插著幾枝桂花,撲鼻的馨香無形中將慕容軒鬱積的煩悶一點點驅散。午夜月光清朗,淡淡傾灑在女孩兒枕畔,熟睡中的小臉玉潤冰清,素雅中帶著一份難以言喻的美,真如明珠生暈,教人不忍移轉目光。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拂開搭在她臉側的幾縷碎髮,苦笑低喃:“丫頭,一年前的那個晚上,你為什麼不像現在這樣,乖乖躺在屋裡睡覺?”
無人作答,女孩兒渾然不覺有客來訪,長長密密的睫毛隨呼吸輕輕抖動,惹人憐愛。
他失神凝望許久,不覺成痴,只想著若能常如這般,該有多好。
涼霧漸起,窗紙在風中“嘶啦”作響,慕容軒驀然驚醒,忙起身關窗,卻被花枝勾住衣袖,無意瞥見花瓶底下壓著一張信箋,好奇開啟來看,豈料躍入眼簾的清秀小楷竟將整個人釘在原地。
“阿慕,生日快樂!或許是遲來的祝福,也不知道你有沒有運氣吃到我親手為你做的長壽餅,萬一吃到了,千萬不能吐出來哦!年年歲歲有今朝,歲歲年年人不同,惟願幸福美滿!後會有期!”
慕容軒看到最後四個字時忍俊不禁,低下頭,手邊果然有隻紙盒,迫不及待的拆開,卻是一隻圓圓的月餅,月餅中央印著一個“慕”字,每一筆、每一劃都是那麼清晰,似要深深烙進人心裡。
一股暖意漫過胸腔,將整個人包圍,無法呼吸,卻又期盼更深的沉溺。慕容軒對突如其來的陌生悸動感到有些無措,他捧著紙盒,就像孩子捧著一件至愛的寶貝,笑意從唇角瀰漫到眼底,暈染開的華美月色氤氳在他冰藍色的眸中,漂浮蕩漾,清清的亮,淺淺的光,流轉出從未有過的脈脈溫情。
沉璧在夢中翻身,無意識的咂咂嘴,一對小酒窩若隱若現。
慕容軒啞然失笑,他彎腰替她掖好被子,不知不覺,手指滑過光潔的臉龐,撫上那張嬌嫩的唇,溫熱的觸感從指尖直傳心底,遺憾,卻又滿足,種種複雜的情緒終化作一聲壓抑得化不開的低嘆,他緩緩俯身,輕輕一個吻印在她唇畔,似承諾,更似決心。
“丫頭,等我……”
等我能夠愛你,等我能夠給你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無論走多遠,你必須回到我身旁。
慕容軒離開的時候,天空已泛起一層魚肚白,他穿行過潮溼的小巷,在一處毫不起眼的民宅前停住,頭也不回的低聲道:“風,計劃有變。”
話音剛落,牆角便閃現出一道鬼魅般的人影,衣不帶風的走近了,方見一名步履矯健的黑衣男子,手中提著一把比劍略寬比刀稍長通體暗黑的兵器,其底端盤臥著一隻銅獸,獸頭為柄。他的臉一半沐浴著晨光,一半隱在竹笠下,淡色雙唇微抿著,尖尖的下頷弧度優美,帶著幾分少年般的清秀,而他的周身卻散發出冷酷的肅殺之氣。
慕容軒轉過身,恢復常態的冰藍眼眸看定來人。
“從現在起,伺機除掉程懷瑜,無論用什麼方法,但在外人看來,他的死因必須再尋常不過。”
黑衣男子顯然有些意外,半晌才問道:“凌右使可有門主授意?”
“你只管照辦,必要時,我會召回他。只有一點,千萬不可傷及與他們同行的女子。”
“是。”黑衣男子的表情不甚分明,應答聲中卻透著如釋重負。
慕容軒並未察覺,掩在寬袖下的手摩娑著一隻小紙盒,神思再次飄遠。
日升月落,星宿天畔,天地間所剩的不過是等待,等待相遇,等待重逢,等待一場又一場早已註定的擦肩而過……
靜水微瀾
沉璧的尋親之旅進展得非常緩慢,程懷瑜途徑每一處都難免滯留——他其實比沉璧更急著直奔建安,但程家的產業實在過於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