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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真理的人(1)
吳敬璉的生命只與兩個字有關—“救國”。
80年間,他的“救國”主題有過3次轉折:20歲前他是一個不可救藥的“科學技術迷”,信仰的是“科學救國”和“產業救國”;35歲前,他相信“革命救國”,認定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將讓自己的國家擺脫貧困,變得無比強大,“蘇聯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60歲前,他信奉“經濟體制救國”,堅信市場經濟將是中國變革的終極目標;而此後的他發現,唯有建立*法治的社會體制才可能完成現代化的目標,他成了“法治救國”的倡導者。
即便在晚年的憂慮與不安之中,吳敬璉也沒有失去他本質上的那種滿腔希望。
從顧準、孫冶方到吳敬璉一代,他們深受唯物主義和革命理想主義的薰陶。“受難者”顧準在讀書筆記中寫道:“我相信,人可以自己解決真善美的全部問題,哪一個問題的解決,也不需乞靈於上帝。”他因此進而說,“歷史沒有什麼可以反對的”。既然如此,那麼,人們就必須拒絕任何形式的先驗論,必須承認任何一種社會或經濟模式的演進,是多種因素—包括必然和偶然—綜合作用的產物。顧準的這種思想也同樣影響了吳敬璉,使他在認識論上確信人類具有認識和改造世界的能力,相信民眾以及一個國家能夠擺脫迷茫,最終選擇理性和趨最佳化的道路。
吳敬璉的人格特徵,似乎可以如此描述:他是一個批評性精神與建構性人格的混合體。
在50多年的經濟學家生涯中,他一直努力保持思想的獨立和精神的自由,這在他看來似乎是最最重要的。在一次接受採訪時,記者問:“你對自己成為決策層智囊是否感到驕傲?”他當即回答說:“智囊不智囊的,一點不重要,作為經濟學家首要的職責是研究科學,發現真理,做一個有獨立立場的觀察者。”他的女兒吳曉蓮也這樣評論他的父親:“公眾可能認為我的父親距離決策層很近,但我不覺得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他只是將自己定位為一個學者,向決策者提出儘可能正確的建議,至於被不被採納,那是另外一回事。”從本性而言,吳敬璉不是一個好鬥的人,他同“計劃派”人士對陣作戰,與一些學者激烈辯駁—有時候還包括多年的老朋友,在晚年,他與某些激進的網民“勢不兩立”,在這些過程中,他並沒有感到什麼樂趣,甚至還因自己的反對態度而付出了代價。然而,他認為這一切都是必需的。
同時,他又總是以建構性的角度來思考所有的問題,即便在最困難的局面中,他仍然希望找到一條可能的出路。自20世紀初期以來,中國的知識階層就形成一種善於顛覆、樂於破壞的“悲情情結”,非“極左”即“極右”,視改良主義為“犬儒”,對中庸和妥協的精神抱持道德上的鄙視,這實際上造成了中國現代化的多次反覆與徘徊。吳敬璉的學術人生無疑與這兩種極端主義格格不入。在公眾輿論及學界,吳敬璉常常遭到“誤讀”。有人因“吳市場”之名,認定他是一個市場原教旨主義者,主張把一切都扔給市場來解決;也有人因他的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及政策設計人的身份,認定他是中央行政集權的最大擁護者。而兩種觀點似乎都有偏頗。吳敬璉的經濟理論要複雜得多,與放縱任何一方相比,他似乎更相信“有限”—有限的政府、有限的市場、有限的利益與有限的正義。即使對於他所情有獨鍾的自由市場經濟制度,那也是一種在別無選擇情況下無奈的“次有選項”。所以,他總是向人重複在1988年維也納“改革經濟學國際討論會”上從東歐同行那裡學來的一句仿丘吉爾論*制度的話:“市場經濟是一種不好的體制,但它在人類可能實行的制度中是最不壞的一個。”①在過去的30多年裡,中國的社會變革正是呈現出一種漸進、改良的特徵,儘管一直到今日,它仍然沒有到達真正的終點,然而它確乎在質疑和搖擺中走出了一條曲線前行的道路。而這正可謂是吳敬璉式的勝利。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眼睛盯著真理的人(2)
晚年的吳敬璉因種種言論而遭到指責,不過,他越來越清晰地看到了改良主義對中國的重要性。在一篇題為《“左”的和“右”的極端主義都會帶來災難》的讀書筆記中,他對此進行了系統的思考,同時將之與整整40年前,顧準與他在牛棚裡一再苦思的那個問題—“娜拉出走以後怎麼辦”—聯絡在了一起。
他用飽含歷史感的文字寫道,中國幾千年的歷史好像一直在反覆提出“娜拉出走以後怎麼樣”的問題,*—起義—新王朝—新的*—再起義,一次又一次地輪迴。在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