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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包的式樣也很少見,扁扁的,很寬,面上有壓制出來的花紋。那是鄭子云去年到英國考察給她帶回來的禮物。
這是老規矩,不管老頭子上哪兒出差,總得帶些禮物給她。逢到這時,她的臉上就會浮起皇后接受藩邦進貢時的那種微笑。可是,要是她知道老頭子在杭州給她買龍井茶葉的時候,帶著怎樣一種揶揄的口氣,學得保定府的口音對人說:“送給我‘耐’( 愛) 人的。”她一定不會這麼笑了。
劉玉英站在一旁,看著夏竹筠慢慢地穿上大衣,輕輕地蒙上頭巾——小心不要壓壞了剛才做好的髮式——又慢慢地開啟包。這種緩慢,絕不是有意做出來的。這是那種有個有地位的丈夫,又長年地過著優裕的生活,受慣了人們的逢迎的女人才有的緩慢。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哪怕是掉了一張化妝品的使用說明,也會讓人把急著要辦的事情扔在一邊,耐著性兒,畢恭畢敬地守候在她的身邊,隨時聽候著她的派遣。
夏竹筠從提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羊皮錢夾,淺黃的皮革上,燙著咖啡色的花紋,配著兩個金黃色的金屬按鈕。
皮夾裡至少有五六張十元錢一張的鈔票,那幾乎是劉玉英一個月的工資,也許還要多。劉玉英只有發工資的那一天,身上才會帶著這麼多錢。平時,能拿出來的,不會超過一元。
夏竹筠從錢夾裡抽出一張鈔票,食指和拇指用力地捻了一下,好像這麼一捻,還能捻出來一張,然後遞給了劉玉英。
在櫃檯前交賬的時候,小古覺得劉玉英的面容,因為愁苦顯得更加疲倦了。她一面數著零錢,一面匆匆地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對劉玉英說:“五點半,你該下班了。”
劉玉英朝小古笑了笑,沒有說話,心裡想,下班又怎樣呢? 還不是一大堆煩心的事在等著她。
錢很髒,揉得皺皺巴巴,特別是那些角票。夏竹筠嫌惡地用手指頭尖兒輕輕地捏著,不過在裝進錢夾之前,並沒有忘記清點一下應當找回的數目,然後合上錢夾。錢夾上,那兩個金屬按鈕,清脆地“咔嗒”一響。
夏竹筠再次向鏡子裡瞥了一眼,然後向理髮店門口走去。劉玉英在她身後,輕聲地說了句:“再見! ”夏竹筠趕緊回過頭去補了一句:“再見! ”想不到一個理髮員,還挺懂得規矩,倒顯得她好沒教養。她心裡有些不快。這理髮員,服務態度是不是有些好得過了勁兒? 走出理髮店大門,夏竹筠朝手腕上的小金錶看了一眼。嗯,四個多小時又打發過去了。夏竹筠並不在乎時間,她愁的是如何打發時間。洗衣服、收拾房問、做飯有阿姨管著。跟前剩下的這個女兒也大了,已經參加了工作。工作很理想,是個攝影記者。惟一操心的是,得給她找一個稱心如意、門當戶對的丈夫。
心裡高興的時候,夏竹筠也上上班。不想上班的時候,就在家休息一段日子。她也不能老是躺著睡覺哇。織毛衣吧,幾年也織不好一件。老頭子笑著說:“等你這件毛衣織好了,我的鬍子都該綠了。”
管他,反正那是一種消遣。
當然,她還可以看書、看報。鄭子云給她訂了許多雜誌、報紙,每天幾乎有一大半時問在看書,看雜誌,看報紙。她和有些高幹夫人可不一樣,她上過大學,受過高等教育。但是,她並不能理解或是記住書上、雜誌上、報紙上的文字。
到了晚上,老頭子在部裡開會,女兒在外面有活動,會客室幾張大沙發上就她一個人,守著一臺二十英寸的彩色電視機。說她在看,又分明眯著眼睛,似睡非睡;說她沒看,又明明對著電視機坐著。真到了床上她又睡不著了。於是,便會找點事情來想。她用不著吝惜晚上的睡眠,反正第二天早上願意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不必急著起床。她常想的是二女兒的婚事:王副司令員的老二還沒有物件,不過那孩子吊兒郎當,沒什麼正經的本事;又想起俞大使的兒子,可那孩子身體不好,別中途夭折害了自己的女兒;又想起田守誠的老三,長相不錯,人也聰明,是個翻譯,不知有沒有物件了……
沉重的翅膀 二(2)
鄭子云堅決反對,說:“這叫什麼? 你想搞政治聯姻? 我看不慣這一套。假如一個部,或一個單位的黨、政領導,都照你這種辦法搭上親家,還怎麼工作呢? 能分得清公事或私事嗎? 要是大家坐在一起開會,誰能說清那是研究工作,還是在走親家。別忘了,咱們還是共產黨員。搞什麼名堂! ”
夏竹筠撇嘴。共產黨員怎麼啦,黨章上也沒寫著幹部子女不能通婚。現在和外國人還能通婚呢,中國人和中國人結婚倒成了問題。真是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