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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得近乎寂寥,唯有一張床榻,一個箱籠,壁上懸著一隻皮袋與一柄長劍,地下一塵不染,乾淨得不像是有人住過的屋子。年紀輕輕的阿六和阿九也不去留意這種細節,只覺得這屋子直比他倆寄居過的寺廟禪房還要清潔。

三人席地而坐,拿箱籠當飯幾,兄弟倆的口水都快要滴到地下了。

阿九伸手要拿餅,那小孩叫:「等等。」細細在餅上鋪開了肉片,又懊惱地叫道:「唉我忘了醬汁。」

阿九饞得話也說不清了,滿嘴都是唾沫:「不必講究了,能吃就行。」阿六卻說:「我跟你去。」他是要學著做點事,順便瞧瞧四下地形。

好容易把醬取了回來,鋪滿腿肉的烘餅已經被阿九吃掉了。托盤裡扔著兩隻剁開的羊肩骨,上面的肉早被啃得一絲不剩。阿九手裡握著菜糰子,抬起頭來,張開油膩膩的嘴,憨憨地對著哥哥一笑。想想應該要多謝人家,又衝著那小孩笑了一笑。

那小孩也不在意他偷食,只問他:「羊肉是我燒的,餅是我趕的,好吃不好吃?」

阿九點點頭。那小孩受到鼓舞,快手快腳地已經在兩張餅上堆滿了肉,澆上醬汁,捧將起來,兄弟倆一人遞一份。他見哥哥阿六小口小口地嚼著,始終有些謹慎之色。阿六大自己這麼多,一張方臉很有些早熟的威風,被他提防,不免有些不自在起來,便道:「你不信我?要不要我吃給你看?」說著很努力地給了阿六一個誠懇萬分的笑容。

看見阿六略一遲疑後大咬了一口,方方的臉膛線條和緩下來,那小孩才放寬了心,真正笑開了。

――那時他不會知道,過了十來年,自己死在異地郊野,正是兄弟倆中的哥哥阿六將他的屍身從敵人手裡搶下,緊緊縛在背後,馬鞍上不眠不食地急馳一日一夜,送還了家門。

――弟弟阿九也沒能預想到,自己在多年以後,將會落腳一個從未想過的遙遠地方,娶一個言語不甚通的異族妻子。那麼溫柔又能幹的一個女人,卻跟著他吃苦。他釀了新酒,她總是第一個品嚐。

――誰也不會看見,來日邊陲的家園裡,兄弟倆沒能死在同一塊地方,阿九的妻兒也沒能從毒手下倖存,而那小孩的骨灰在不遠處被掘了出來,四下離散。

此刻他們三人眼裡只有這盛宴一般的晚餐,是堆滿了肉的烤餅,是手指上沾著香噴噴的油脂,是菜糰子剝開來的熱氣。這時的阿九還不懂得釀酒,阿六未來的好酒量也還看不到甚麼跡象,面前只有那小孩端來的幾碗清水,清澈透明,沒有沙子,他倆便喝得很開心。

世事本來經常轉換,轉好轉壞對這三人來說都不稀奇。十四年後,三人在瞬變時局中餘得性命,那小孩問阿六阿九,你倆要不要冒個險,跟我走?信不信我?

阿六點頭不語,他原本就不多話。沒說出來的只是,縱然他沒有阿九那樣的熱性子,然而當年他願意放心咬下那口餅,自此,便也再沒甚麼不信。

作者題外話:有別於上篇〈他生〉,這篇寫的是正文裡出現的三個非主角的人物。

………【第二十五章 炸爐(一)】………

() 那叫喊從地道彼端傳了過來,直撞到臥室暗門之上,又聽得慌亂嘈吵聲奔行漸遠,旋即杳無聲息。竟不知老秦究竟下去了沒有,又是去向何方?

殷遲在天留門中,素見各人冷口冷麵,同門之間從無半分激動言行,在馮宿雪面前更是謙謹卑下。這一群灰衣門人只在密室服藥狂歡時有如妖魅上身,那時才解去了防衛,雖然失態,卻也盡是歡悅,哪曾聽過這等哀慘的聲音?

那呼聲一出,他心頭砰地一下,興奮得掌心cháo熱:「九成是斷霞池或丹藥房出事,又或是兩邊都出了亂子。正是絕佳時機。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但馮宿雪不揭發我,卻也沒叫我退下,我怎生闖將出去、趁亂打劫?」

韓濁宜與馮宿雪仍不說話。韓濁宜雙目jīng光閃爍,盯在馮宿雪面上,一個禿頂皺面的老頭子,陡地生出幾分殺氣。殷遲以眼角相覷,忽然覺得,韓濁宜此時面相,才像是康浩陵所轉述故事中,那個逆師求名、絕頂聰明又心狠手辣之人。再偷瞧馮宿雪,卻見馮宿雪對著韓濁宜強顏一笑,也正悄悄向自己張了一眼,意味仍是曖昧難辨。

韓濁宜沉聲道:「馮門主,rì來我有兩件事好生苦惱,你給老夫解一解。」殷遲大奇:「這sāo亂明明是出了大事,二人竟如此沉得住氣。」

馮宿雪一愕,便即微笑頷首:「韓先生如此英才也解不出的難題,小女子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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