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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坎。讓條門坎給鄭幹部坐豈不可笑。秦天剛剛向前傾身,肖海濤立即一抬屁股,閃手一攤:“鄭幹部請坐!辛苦啦!”
在團團男人窄窄小屋裡頗站了一會兒的鄭幹部終於坐下來,左邊是秦天,右邊是姚竹村。
她聽到秦天介紹說:“這位就是鄉政府派來指導我們工作的鄭幹部,大家歡迎!”他帶頭拍巴掌,滿屋子人也就噼裡啪啦響起一陣掌聲。
仍然處於調整心態過程的鄭幹部不得不講話了。
“在座各位辛苦了。我受鄉政府委託,到嘯天湖協助工作,”這時肖喜兒正好把一碗漂著幾顆癟黃豆的熱茶送到她跟前。她向這位上次見過的長得挺可愛的姑娘笑笑,伸手接住茶碗。誰知水是剛燒開的,又斟得滿,立刻就指尖銳痛難忍,習慣地想往身前講臺上放,可是這裡什麼也沒有。
瞬間的難堪讓眼尖心活手腳快的肖十春看到了,一抬腰,手從屁股下抽出他坐的僅半尺高的四方小板凳,也不說話,望她笑笑,飛快放到她跟前。
鄭愛英並不是沒有這樣一閃念:這是他剛才坐在屁股下的。但她從行為上立即就聽從了:將茶碗放到小凳上。指尖還火辣辣地痛,心中的眼睛已經狠狠瞪了這群陌生又愚蠢的男人一眼。
她終止講話,徑直走進廚房,向喜兒要了盆涼水,雙手泡在水裡,耳朵卻敏銳地聽外面動靜。
這一突然中斷讓滿屋人感到詫異,互相用眼光詢問:怎麼啦?然後一齊瞄向廚房。
鄭愛英覺得外面尷尬等待的時間足夠長以後,才接過喜兒的毛巾揩揩手出來。可是這些人只等到一句話:“我不熟悉情況,還是秦天同志先說吧。”
她坐到剛才的位置,雖然耳裡嗡嗡響,但心裡一個聲音說:現在,該輪到我觀察你們這幫人了。
秦天只好先講基本情況。他聲音平淡,純粹為了完成任務。
在座各位對這些“情況”自然毫無興趣,但現在這位漂亮又威風的女人在用他們很不習慣的眼光掂量他們,於是只好找旁邊人輕聲聊幾句,或者乾脆閉眼埋頭想自己的事。可是埋一會頭又情不自禁抬眼去看女人,碰上女人瞄來的目光又只好佯裝鎮定望屋頂。
一七、四面八方的粗野目光(2)
鄭愛英從擠坐在一條門坎上的肖仲秋、肖海濤研究過去。肖仲秋是半個熟人,這人老實正派。肖海濤是副村長,那天和秦天一道去開會,遲到了坐在前排位置,蔣德清對他們指名道姓指手畫腳,有些印象。這大概是個聰明人,白白的圓臉不太像湖區粗獷的農民。
以下眾人她還不知名姓,於是看向秦順子。雖然雙手捧臉地勾腰坐著,仍然看得出他高大身坯,一副老實相。坐在斜對面的是姚先喜。這人像在認真聽秦天講話,兩手叉在腹前,平常的農村男人的臉,一雙細眯小眼,卻透出精明,沒什麼特殊表情。姚後喜。眼睛眉毛和前面這人有些相像,只是臉寬大些,身材也高大,正仰臉看屋頂,又埋頭研究自己叉開在地上的腳趾丫,好像有點不太在乎。駱雨生。腹前繫條黑麻麻圍布,盤坐在一張小方桌上,看不到腿腳,像個半截人。桌子是那天她在這家吃飯的桌子。這人魚鰾眼,嘴很闊,不時朝她又朝別人擠擠訕笑。她覺得有點滑稽。肖十春。剛才遞給她小方凳的人,後臀靠在方桌邊,其實是半站著,黑黑瘦瘦,個子不高,眼睛挺活的,看看別人,眼光從她身上溜過。想到他剛才遞小凳的迅捷動作,感覺這人很機靈。水炳銅。這人在方桌右邊坐著木靠背椅。給她感覺特別。他很自在地微仰身體,悠悠擺動二郎腿。長臉,不黑,頭髮向後背,顯然用梳子梳過,很光滑。彷彿是丹鳳眼,雖然時眯時睜,睜開時閃閃發亮,顯得精神,還有些洋氣。他總矜持地抿著薄薄的嘴唇,一手無拘無束地摸索他已經沒有鬍鬚的連鬢鬍鬚的發青臉頰。這人有些傲,不像一般農民。肖長根。他正好坐在兩牆的角落,瘦長臉,尖尖的光頭。她有些奇怪,這人埋著頭在幹什麼?好像在啃指甲,雙手捧著下半截臉,顯然有一個指頭伸向嘴裡。她忍住笑,朝大門內側這人看。肖菊林。比啃指甲那人還瘦,沒有血色的長臉,樣子很萎靡。他勾著腰,手指很長,指甲尤其長得出奇。怎麼會有這樣的種田人?現在是倚門而坐的老頭,好像見過,這是肖壽芝。又高又瘦,臉色蠟黃。旱菸吸完了,卻用長竿菸袋的銅煙鍋不急不慢地戳腳趾縫。
然後到了她右側這個人。姚竹村。從身形看,比這裡任何人都粗壯,穿件小得扣不上紐扣的短袖小褂,短褲也繃得緊緊的。腿上密密叢叢硬硬碴碴的黑毛。腳板粗糙厚實,令她想起生物學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