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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墓碑,不看猶可,這一看更魂飛魄散!墓碑上寫的竟是“仙霞處士沈在寬衣冠之冢”,沈在寬到仙霞養病之後,嘗自號“仙霞處士”,看來這一定是他好友所立。號為“衣冠冢”者,必是因為建墓之人已知他在京師被斬,無法收屍,因此只能埋葬他的衣冠,留為紀念。只憑這墓碑上的幾個字,既切合沈在寬的身份,又切合他的死難情況,便可知道沈在寬之死是萬無可疑的了。
這剎那間,呂四娘全身麻木,欲哭無淚,前塵往事都上心頭。想不到沈在寬以前大難不死,而今卻被同道前輩所賣,死在奸人之手,身首異處,家中只剩衣冠。更想不到他以將近十年的恆心毅力。剛剛戰勝病魔,免了殘廢,一旦之間又死於非命!真是天道寧論!呂四娘昂首問天,拔劍聽地,天既不應,地亦無聲。
宿鳥投林,瞑色四合,呂四娘獨坐墳前,如痴似醉,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這才漸漸清醒,驀然跳起來道:“都是曾靜這個老賊,要不然誰會知道他在仙霞?這沒骨頭的老賊便是害他的兇手,我為什麼還要手下留情?”呂四娘本無殺曾靜之心,這時一腔怒氣都發作出來,恨不得親自把曾靜拿來,殺了為在寬報仇。她知道曾靜今晚定在蒲城投宿,蒲城離仙霞雖然約有百里,在呂四娘看來,可不當作什麼一回事。報仇之心一起,立刻下山,施展絕頂輕功,直奔蒲城,三更才過,便到了城內。蒲城是個小縣城。三更過後,萬籟俱寂。
曾靜此人,本來不是立心作壞,只因貪生怕死,一時軟弱,通不過考驗,遂屈服於淫威之下,以致鑄成大錯。事情過後,內疚神明,心中十分不安。這日在路旁的茶亭瞥見了呂四娘,心中更是驚恐。所幸離開了茶亭後,一路上不再見呂四娘蹤跡,心神方得稍定。自我慰解道:四娘怎知我招供之事,她適才不敢與我招呼,定是因為有那兩名武士在旁,所以不願露出身份。倒並不一定是因對我有敵意啊。雖然如此慰解,可是一想到呂四娘武功卓絕,既然發現了自己蹤跡,一定暗中跟來,將來相見之時,怎生和她談話?思念及此,又不禁惴惴不安。
這晚,到了蒲城,一件令他更不安的事情又發生了。一進站門,便有兩人指著他的轎子道:“是曾老先生嗎?”那兩名轎伕,也是年羹堯的人,久經訓練,一見有人截轎招呼,立刻停下轎子。曾靜揭開轎簾,只見那兩人遞進一張拜帖,道:“曾老先生,請到小店歇足,房間已備好了。”曾靜一看拜帖,原來是一個名叫“長安客店”的迎賓拜帖,那時的風俗,客店若知道有達官富商過境,常常派出得力夥計,在城門接待,這也是招來生意的一道,不足為奇。可是以曾靜一介窮儒,雖然名滿仕林,一生卻未曾受過這種招待,見狀倒頗感意外了。
曾靜不禁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今日到來?”長安客店的夥計回道:“曾老先生的朋友今早已通知了我們,房間也定好了。請曾老先生隨我們來吧。”曾靜愕然說道:“我有什麼朋友?”那夥計陪笑道:“曾先生相識滿天下,見了面自然知道了。”曾靜正待拒絕不去,那兩名暗中護送他的武士,這時也都已入了城門,搶先問道:“你們的客店中還有房嗎?”客店的夥計忙道:“有,有!”那兩名武士道:“好,我也住你們的客店。”這話明明是對曾靜示意,非住這間客店不可。曾靜沒法,只好隨那夥計行了。
“長安客店”雖然是小縣城中的客店,佈置得倒也雅緻不俗,在曾靜的房中,還有書檯等傢俬擺設,夥計道:“貴友說曾老先生是一代名儒,叫我們佈置得像書房的樣子。”曾靜更是惴惴不安,問道:“這位先生呢?為何不見露面?”夥計道:“我們也不知道呀,他叫人來定房,丟下銀書就走了。”曾靜道:“什麼人來定房。”一夥計道:“是個麻子。”曾靜一愕,夥計續道:“那麻子是個長隨,他是替他的主人為曾老定房的,他主人的名字他也沒有留下來,想來一定是待你老歇了一晚後,明早才來拜會。”
曾靜見問不出所以然來,也便罷了。那兩名武士要了曾靜左右的兩間房間,吃過飯後,二更時分,裝作同路人來訪,進入曾靜房間,悄悄說道:“曾老先生,令晚你可得小心點兒!”曾靜嚇道:“你們兩位發現了什麼不妥嗎?你們可得救救我的性命,我說,不如換了客店吧!”
那兩名武士乃是年羹堯的心腹武土,懼有非常武藝,聽了曾靜之言,淡淡笑道:“替你定房的人不問可知,定是呂留良的遺孽,我們定要等他到來,怎好換店?”曾靜不好言語,心中暗暗吃驚。想道:“這兩人不知是不是呂四孃的對手?咳,呂四娘殺了他們固然不好,他們殺了呂四娘更不好。呂家兄弟和我到底是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