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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去世後,這是我第一次感到充滿希望。
經過院子時,我停下來看著我的地毯,用嶄新的眼光審視著。波塔哈的設計很好:這是戈斯塔罕的功勞。但是,我沒有挑好顏色。我曾經看到戈斯塔罕看著它時,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彷彿吃了什麼酸澀的東西。雖然他對這些顏色沒有作任何評價,但是他好幾次告訴我下次會幫我挑選顏色。現在,我很肯定自己知道原因了。我挑選顏色時中意的是它們各自的美麗,但是卻沒有考慮它們搭配起來是否漂亮。
我為什麼不請戈斯塔罕幫忙呢?我太急於求成,過於陶醉在這些美麗的顏色中,卻適得其反。當時,我不明白複雜的設計需要更有技巧地挑選顏色。那天晚上,我幾乎睡不著。天空仍然閃耀著星星時,我便起身,又看著我的地毯。這些顏色不僅難看,而且似乎相互排斥。我有一股衝動,把地毯從織布機上扯下,重新開始。
在村子裡被稱讚的東西,在這兒總是被嘲笑。從到伊斯法罕的那天開始,我時時刻刻被提醒著自己卑微的出身。和城裡的有錢孩子不同,我沒有學過讀書寫字,沒有學會把自己裝扮得像朵花,也沒有學會優雅的禮儀。我渴望像其他人一樣,在伊斯法罕這個被譽為“世界一半”的城市裡閃閃發亮。如果我的第一塊地毯展示出我所學到的東西,也許我就能逃離彗星的厄運,讓自己和母親走上芳香四溢的好運之路。
我從來沒有聽說有人把地毯拆了重織。我甚至可以聽到父親在告誡我不要這麼做,因為我已經織了幾千個結。但接著,我想起了自己曾經不顧父母的反對,跑去易卜拉辛的染坊,找到翠藍色染料的秘密,做了一塊讓人見人愛的地毯。我想到自己拿起戈斯塔罕的筆畫了一張設計圖,幫助戈斯塔罕脫離困境,雖然我動了他的東西讓他大動肝火。
花之血 3(7)
揣著同樣濃烈的衝動,我抓起割羊毛的利刃,一根線一根線地把地毯從織布機上割下。這些線在我的釋放之下變得鬆垮。我所織的成千上萬個結都走樣了;地毯的表面變得歪曲鬆散。我想,戈斯塔罕一起床,我就馬上向他承認我在選擇顏色中犯的錯誤。我會請他幫忙,然後做一塊讓他自豪的地毯。
在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耀大地之前,我就已經拆完了地毯,開始把棉線重新裝上織布機。戈迪亞第一個看到我的所作。當她看到空蕩蕩的織布機和被拆毀的地毯時,正把一大罐酸櫻桃醬從倉庫搬到廚房。她尖叫起來,果醬罐掉落在地上,粘稠的果醬灑在她的雙腳四周,形成一片深紅的水灣,就像血泊一般。剎那間,僕人、戈斯塔罕和我的母親都衝到院子裡。我呆站在織布機旁,害怕得直髮抖。
“瘋子!”戈迪亞大叫。“你瘋得就像沙漠裡的那個瘋子馬傑農!你在想什麼?”
人群中出現一陣騷動,大家都在試圖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阿里阿什加彎下腰問跑腿男孩塔吉,發生了什麼事。沙姆絲衝到戈迪亞旁邊問她是否需要喝一些玫瑰水放鬆一下。廚子把手放在頭兩旁,彷彿是在參加一個葬禮。戈斯塔罕快步走到院子裡,盯著像折斷了一般垂落在地上的地毯。他看看我,又看看地毯,然後又看看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母親恐慌地一邊走到院子,一邊整理頭巾。“發生什麼事了?”她問,聲音中充滿了懇求。
沒有人看她。“你這個白痴鄉下佬!”戈迪亞衝我大叫。
然後,她轉向母親,向她索要解釋,但是母親驚愕地呆站著,直到明白我做了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浪費了多少羊毛——多少羊毛,多少功夫?你是不是想毀了這個家?”戈迪亞一邊問,一邊用手掌直拍胸膛。
“我們收留了她們,但她們卻想毀了我們!為什麼?為什麼主要把這個負擔帶給我們?告訴我為什麼!”戈迪亞質問丈夫。
她的話冷透了我的骨頭。
戈斯塔罕轉向我,眼中滿是憤怒。“解釋一下!”他命令道。
他是我唯一想取悅的人。我幾乎無法從喉嚨裡擠出話來。
“顏色太糟糕了!”我囁懦地說,把手放在滾燙的臉上,企圖把自己藏起來。
戈斯塔罕沒有反駁我:“昨晚所見讓你眼花繚亂。新手常常會這樣。但是你毀了幾個月的工作!你為什麼不先徵求我的意見?”
“我謙卑地祈求您的寬恕,”我小聲地說,因為我仍然無法找到自己的聲音,“我這樣做,因為我認為自己能做一塊更好的。”
“你當然可以做一塊更好的,”他說。“但是你為什麼不能先賣了這塊,然後再做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