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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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只是具體東西、植
物、動物和人的專有名詞,並且是在他突然嗅到這些東西、植物、動物或人的氣味的時候。
在三月的陽光下,他坐在一堆山毛樣木柴上,木柴受熱發出劈啪聲。這時,他第一次說
出了“木頭”這個詞。在此之前,他看見過木頭不下一百次,也上百次聽到過這個詞。他也了
解它的詞義,本人在冬天也經常被喊到外面拿木頭。可是木頭這東西並未引起他足夠的興趣,
促使他花點力氣說出它的名稱。在三月的那天,他坐在柴堆上才說了出來。當時那堆木柴堆
放在加拉爾夫人倉庫南側一個伸出的屋頂下,堆得像條板凳。最上面的木柴散發出燒焦的甜
味,木柴堆深處散發出答茂的氣味,而倉庫的雲杉木板牆通熱則散發出樹脂碎屑的香味。
格雷諾耶坐在木柴堆上,兩條腿伸出來,背靠在倉庫牆上,他閉目養神,一動也不動。
他什麼也不看,不聽,什麼也沒發覺。他只嗅著木頭的香味,像被一頂帽子罩住了。他喝這
香氣,淹沒在香氣裡,身上最後一個細孔都浸透了這香氣,自己成了木頭,像個木偶。他像
皮諾曹躺在水堆上,像死了一樣,過了相當久,或許過了半小時,他才勉強擠出“木頭”這個
詞。彷彿他把木頭堆放到他的兩耳上,彷彿木頭已經塞到他的脖子上,彷彿他的肚子,咽喉
和鼻子都填滿了木頭,因此他這個詞是嘔吐出來的。這使他恢復了知覺,救了他的命,在此
以前不久,這堆木頭及其香味還使他窒息得透不過氣來。他艱難地動了動,從木頭堆上滑下
來,邁著麻木的雙腿,蹣跚地走開。幾天以後,他仍忘不了這次強烈的嗅覺經歷,每當他猛
然間憶起此事時,他就像唸咒語一樣自言自語地說出“木頭,木頭”。
他就是這樣學習說話的。對於那些表示無氣味體的詞,即那些抽象的概念,首先是倫理
道德方面的概念,他學起來最困難。他記不住這些詞,常常混淆起來,直到成年了仍不喜歡
運用這些詞,並經常用錯:正義,良心,上帝,歡樂,責任,恭順,感謝等等——它們究竟
表達了什麼,他不明白,永遠捉摸不透。
另一方面,格雷諾耶心裡收集了許多嗅覺方面的概念,不久,利用通行的語言來表示這
些事物,便已經顯得不足。沒多久,他不光是嗅木頭的氣味,而且能嗅出各種木頭,即械木、
橡木、松木、榆木、梨木、舊木頭、新木頭、爛木頭、發黴的木頭、長滿苔蹤的木頭,甚至
個別木塊、木片、木屑的氣味——這些木頭,別人用眼睛都難以區別,而他用嗅覺卻能清清
楚楚地分辨出來。對於其他東西,情況也類似。加拉爾夫人每天早晨給她代養的幼兒喝的那
種白色飲料,人家都統稱為牛奶,然而按照格雷諾耶的感覺,每天的氣味各不相同,而是按
照其溫度,是哪頭母牛的奶,這頭母牛吃了什麼飼料,人家留了多少乳脂在牛奶裡等等情況
而異的……是由上百種個別氣味組成的、五光十色的、每分鐘甚至每秒鐘都在變化並形成新
的混合的氣味單位,例如“火的煙”,它同樣只有那個名稱“煙”……土地、地方、空氣,每一
步、每一口氣都增添了別的氣味並因此具有另一種特徵,然而它們仍只是用那三個簡單的字
來表達——世界上氣味的豐富和語言的貧乏之間所有這些荒誕的不協調,使格雷諾耶對語言
的含義產生了懷疑;而他只是在迫不得已與別人交往時,才勉強使用語言。
格雷諾耶六歲時透過嗅覺已經完全掌握了他周圍的一切。在加拉爾夫人家裡沒有哪樣東
西,在北面的夏魯納大街沒有哪個地方,沒有哪個人,沒有哪塊石頭、哪棵樹。哪株灌木或
哪個木柵,沒有哪個小地段,他透過嗅覺不認得、不能重新認出來以及不是嗅過一次就牢牢
記住的。他已經收集了一萬種、十萬種特殊的氣味,並能清清楚楚地加以區別,隨意加以支
配。他重新聞到這些氣味時,不僅哪擁施扶、而且當憶起這些氣味。事實上又聞到了這些氣
味。不僅如此,他甚至能透過自己的想像掌握氣味間的重新組合技術,自己創造出現實中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