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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鍋呢!”
永兵朝水皮努努嘴,沒好氣地回答:“拿他是問吧。”
譚琴沒問水皮,只見水皮把山楂別在背後,問她:“你喜歡吃什麼水果?”
譚琴脫口答道:“香蕉板栗口感好,柚子西瓜水分足,我都喜歡。”
水皮誤以為這也是一種暗示,便得意地把山楂亮了出來,說:“這個怎麼樣,送給你吧。”
沒想到見慣了野果的姑娘毫不領情,嘴一撇:“沒見過誰還要這麼小的東西,含在嘴裡弄丟了都不知道!”
這種俏皮話已接近調|情的邊沿,誘發了災難性的誤會,致使楊水皮自以為進入了戀愛的氛圍。
那個毛雨霏霏的下午,所有社員都沒出工。譚世林按照收音機裡的指示剛剛把兩面牌上的“打倒資產階級走資派劉少奇、鄧小|平!”換成“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倒美國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水皮就來串門了。譚世林關掉收音機,與水皮一邊喝茶一邊清談,彼此交換故事。這位好客又好奇的老頭子對城裡人抱有一種發自肺腑的尊敬,認為他們都是有知識有教養能享受最新文明成果的先進分子。他很愜意地聆聽水皮那一口節奏鏗鏘的唐朝普通話,還斷定李隆基當年正是操這種口音與楊玉環在興慶宮裡卿卿我我。
雖然水皮的真正目的地是譚琴的閨房,並不是眼前這間清冷的堂屋,但老爺子對來自他家鄉那十朝古都裡的帝王逸事所表現出的濃厚興趣令他感觸良多,他不得不傾其所知再加上臨場杜撰以打牢忘年交的基礎。雖是垂暮之秋的耄耋老人,譚世林卻拒絕服老,年事越高,他知道不知道的東西就越多,他心中不減的求知慾其實是殘留的生命對老年世界的終極抗爭。臨近傍晚,門外的雨越下越大,水皮感覺腹中越來越空虛,最終把半生不熟的秦腔也吼了出來以掩飾無知的窘迫。老人只好暫停了熱心的求索,重新開啟收音機,把音量調到不影響談話的大小,然後起身去燒水、換茶。
譚世林守在火塘旁直等到開水三沸才提壺過來。他照常以茶藝師的嫻熟手法有條不紊地暖壺、燙杯,投茶入壺前,他拿竹木茶匙從茶罐中取出虎坦茶遞到水皮眼前供其觀賞並索取讚美。他把水壺高高提起,如鳳凰三點頭後向內打著圈澆注以表達迎客之意,緊接著輕輕放下水壺,拿起茶壺蓋不慌不忙推刮掉茶湯泛起的泡沫又輕輕蓋上,再次提起水壺用滾水給茶壺灌頂。這極具儀式化而又自然嫻熟的一系列細碎繁複的習慣動作生起了濃濃的茶韻雅趣,深深地損害了城裡小夥暗藏於心的優越感。老人邊用興安方言輕輕吟唱:“柴火山泉虎坦茶。。。。。。”邊端起那把他用虎坦茶養了一輩子的紫銅色樹癭紫砂壺以鐘擺式來回往返將茶湯分入兩小杯時,收音機裡傳出了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聲音,那是他最親切最熟悉的地道湘潭口音:“美國人民是我們的朋友!”
譚世林慌了神,他不認為政策變化太快,而是自責年老不中用,手腳不及當年利索了。他緊張而急促的神情與先前品茗時的悠然從容大相徑庭。這些年來,他是興安村把握時代脈搏最準確的人,及時更新兩面牌上的標語是他生活中的頭等大事,興安人們只需過往時順便瞄一眼他的牌子就能準確地領會當前的方針政策。禾機生前在工作中遭遇瓶頸或面臨十字路口的抉擇時都會抽身回家來向他請益,以免在政治運動中站錯了隊鑽錯了營。
那間堆放從安平小販手裡買來的雜物的貯物間裡放有新舊長短不等的三把木梯。不知是因為懶惰還是粗心,水皮順手搬出了又舊又短已被白蟻偷偷啃食得異常輕巧的那一把。李秀罵將起來:“該死的老東西,明天弄就會變了天嗎?”
但她終究架不住老伴的認真勁便由他去了。
屋簷水打溼了牮住牆面的木梯,譚世林注意到那是把早已廢棄不用的舊梯,但既然搬來了,也就將就著用一回。善良的老人擔心這老朽的梯子承受不起水皮之重,便吩咐他幫手扶穩梯子,自個摸索著爬了上去,還笑著跟水皮說:“既然帝國主義的人民是朋友了,那當然不能再打倒啦。”他決定讓兩面牌翻個臉,先暫時“打倒資產階級走資派劉少奇、*”再說,等天放晴了再刷上新的內容。就在他用力扳轉兩面牌時,踩腳的木梯橫槓突然無聲無息地斷了。
左鄰右舍的人們聽到水皮的呼救聲後紛紛冒雨跑了出來,他們見譚世林直挺挺地躺在生殖牆下的石階上動彈不得。把他抬到床上後才注意到他嚴重彎曲的脊樑骨斷了,他終於可以抬頭挺胸卻再也站不起來。他有些後悔自己用人不當,不該踩著那麼腐朽的梯子住上爬,但並沒有為難早已嚇破了膽的水皮,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