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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秀一夜未得好眠。興許是重返故地,兒時的記憶便湧現上來。那些封存的往事,不敢觸碰的傷口,在夢中血淋淋的,全部撕開。
室中漆黑,衛秀平躺在榻上,她在睡夢中,額上一層一層的滲出冷汗來。那一場帶著殘忍血光的屠殺出現在她的夢境中。
火光之中,父親高聲嘶喊,一劍出去,不知何人的鮮血濺了他滿面,母親倒下了,躺在血泊之中,猩紅的血浸溼了她的衣,再也沒有那睡前溫柔的輕喃。父親殺紅了眼,回頭朝她與兄長嘶吼:“快走!不要都折在這裡!”
話音剛落,他便陷入殺陣。
兄長護著她一路逃出來,可十五歲的少年,如何抵擋得住諸多如狼似虎的追兵。他將她藏在草叢裡,聲音是一貫的輕聲細語:“阿濛,你躲在這裡,不要出聲,阿兄去將他們引開。”
他才十五歲,有著少年人稚嫩的面容,他也怕死,可是這個時候,他不得不擔起重責。幼小的她不敢出聲,她知道兄長這一去便是死地,便緊緊拽住兄長的衣袖,不肯放開。兄長彎下身,壓低了聲音,哄得她鬆手。他終究是不甘的,年輕的生命就要就此終結,他征戰沙場,在父親的帶領下已殺敵無數,可是今日,便要死在自己國人的刀下。兄長流下眼淚,在她耳邊道:“阿濛,活下去,為爹孃報仇!”
兄長衝出樹林,那些豺狼般追兵很快圍了上來,他拔劍對陣,且戰且跑,她透過枝丫的間隙,看到火光移動,聽到嘶吼慘叫。兄長的武藝很好,可是他沒有逃出多遠,便死於亂刀之下。
殺了大將軍之子,那些追兵走了,他們背後的人放心了。她的臉上都是淚水,終於可以放聲大哭了,可她卻哭不出來,悲慟的哭聲在心中迴盪,卻怎麼都哭不出來。她的雙腿被刀砍傷,她堅持著奔出草叢,路上的枯枝無數次將她絆倒,可她感覺不到疼,在滿地屍身中找到了兄長。
他滿臉都是血,手裡還拿著劍,眼睛還睜著。他身上的傷口數不過來,一條手臂已經不見了。
黑暗、火光與將土地都染成鐵紅的鮮血,這一切佈滿了衛秀的夢境,母親倒下的那一刻,父親浴血廝殺,兄長永不瞑目的雙眼,在她的夢中不斷回放不斷回放。每一個畫面都在提醒她不要忘記他們是怎麼死的,不要忘記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不要忘記要為他們報仇。
她從夢中驚醒,心有餘悸,不管過去多少年,想起那一夜,都是刻骨銘心的恨意。衛秀睜開眼,窗外已有熹微晨光映入,她出神地看了一會兒,光芒由暗轉盛,室中本是窗下一點亮,逐漸的,光明便盛滿了室內。
眼角有淚滑落,衛秀一無所覺。
扣門聲起,衛秀回神,她轉頭看向那扇門,抬手若無其事地拭去眼淚,道:“何人?”
聲音穩穩的,語氣如一貫雲淡風輕。
門外是阿蓉:“郎君,公主來了。”
衛秀皺了下眉,溫聲道:“請公主稍候。”
不一會兒,衛秀便出來了。
濮陽坐在堂上,一身宮裝,長裙廣袖,雲鬢鳳釵,見她來,便站起身迎了迎,衛秀彎身行禮:“見過殿下。”
她氣色不好,眼底下浮著一抹青黑,濮陽不由關切道:“先生昨夜睡得不好?”
衛秀笑著搖了搖頭:“我有些擇床,不要緊,過幾晚熟悉了就好。”
“那就好。”濮陽也沒再多問,可是疑慮卻越來越重,究竟是擇床,還是想起了什麼往事?
婢女們將早膳奉上,清粥,小菜,很清爽,也很家常。
衛秀溫和從容,邀請濮陽:“時辰還早,怕是還未用過早膳吧?”
濮陽自然答應,她再看衛秀,卻發現除了眼底的青黑,她的神情中沒有一絲陰霾,磊落坦蕩,彷彿毫無隱瞞。
宮裡頭,哪一個人不是擅於偽裝,擅於口蜜腹劍?濮陽早習慣了不因表象斷言。
她們用過早膳,濮陽站起身,走到門邊,秋日的暖陽揮灑下來,照在庭前的石板路上,西風起,吹動枝葉,熬不住的葉子便被捲走,化作春泥。
這是秋季中的一個好天氣。
“先生初來此處,怕是不知府中格局,我今日得閒,便陪先生四處走走?”濮陽道。
衛秀想了想,頷首:“也好。”
大將軍總領天下兵馬,大臣受拜大將軍之位,便有開府之權,擁有自己的幕府。這座府邸原是按此規格來的,前院建衙,各處幕僚辦公之所皆完備,後院方是居住之所。
這很合濮陽的心意,她遲早也會有開府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