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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便在窗前笑著看她,也不說話。衛秀體察她的意思,既無奈,又溫柔道:“我去令人安排,過了午,便與殿下往西市一遊。”
衛秀的安排,自是妥帖,用過午膳,二人帶了十來名僕役,便往街上去。
也不急著去往何處,只信步而遊罷了。濮陽也少有出來閒逛的,倒常從此處打馬而過,停下來細細遊賞則是從未有過。
風雪並未使街上冷清,反倒有更多人,幾名垂髫小童追逐打鬧,他們衣著光鮮,當是富裕之家,果然不遠處,有三四老僕看著這邊,口中不時呼一聲“小郎”,看護著小主人。
濮陽看得有趣,與衛秀道:“我小時,也是如此貪玩,母后遣了數名宮人照看,都看不住我一個。”
不想小時這樣頑皮,衛秀想象那樣的場景,便滿足起來,她的笑意如山月照秋林一般朦朧靜謐,帶著煦煦夜風,使人心生親近。
隨在一旁的秦坤,見二位興致都好,便笑著湊趣:“殿下那可不是貪玩,只是稚子好奇罷了。”他一早便在皇后宮中侍奉,故而知道一些,此時見先生也朝他望來,便說了下去:“殿下喜往崇文館去,那時諸王都在那裡讀書,殿下也喜歡坐在一旁,有一回,教授經史的夫子問諸王當今天下,王當如何。諸王尚在思索,殿下便高呼,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童稚之聲迴旋堂上,得夫子百般讚譽。”
在周以前,乃是秦,秦歷三百年而亡,各路義旗起,天下分崩離析,間有不少諸侯稱帝,但直到數十年後,方有周、齊、宋鼎立的局面。然近百年過去,卻再沒有過天下一統的局面。
“殿下彼時稚齡幾何?”衛秀問道。
秦坤想了一想,方道:“約莫六七歲。”
六七歲便有此驚人之語,恐怕那位夫子至今仍記憶猶新。衛秀心內嘆道,公主興許生來便該走這條路。
濮陽倒是不記得了,也沒大在意,而是興致勃勃地問衛秀:“先生幼時,可是也如此頑皮?”
她幼時?衛秀回憶了一番,只覺是無盡的疲憊與黑暗,每日每夜,都在不斷學,學醫術,學謀略,學觀天象,學今後所需的一切,時間永遠不夠,一刻都要分出兩刻來,數年下來,她不知窗外蟬鳴是何物。
衛秀有一瞬間恍惚,濮陽還在等著聽先生小時是否也是如此童真童趣。衛秀抬頭看她,笑道:“大抵也是如此,孩童總貪玩。”
她雖這樣說,濮陽卻覺得頗難想象先生貪玩的樣子。
一行人邊說便走,經過一家鋪肆,見裡頭擺著釵環,還來頗為精緻。二人便往裡頭去。店主人忙上前招待,見來人衣著與通身氣派,便知來歷不小,在一旁小心地伺候著,也不敢聒噪,只在濮陽拿起一支簪子,才出聲介紹一番。
這是一支男子所用的髮簪,青玉所制,質地樸實凝重,色澤綠如湖水,樣式古樸,一端雕成鳳鳥首部,濮陽一見傾心,拿到衛秀髮上比劃。
店主人張口便欲稱夫人,又見濮陽並未做婦人裝扮,話到嘴邊,忙改了口:“唯有此簪,方配郎君風儀。”
這簪子用的是尚好玉材,經匠人精心雕琢,數日方成,乃是上品,當做定情之物,也使得了。
濮陽示意秦坤交付金錢,自己則取下衛秀髮上的青銅簪子,換上這枚玉簪,衛秀稍稍側身,配合濮陽動作,換好了,她方笑問一句:“如何?”
濮陽退後一步,凝神細觀,半晌,她粲然笑道:“戴上我的髮簪,先生便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