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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說還休。”
“是啊,就是這種感覺。要表達卻不好意思,要扔掉又捨不得的感覺。小子,她對你有意思啊!”梁梓君拍拍雨翔的肩道。
“真的?”雨翔笑道,內心激情澎湃,恨不能有個空間讓他大笑來抒發喜悅。
梁梓君誨人不倦,繼續咬文嚼字:“信裡說清華。清華是什麼地方?”
林雨翔當他大智若愚了,說:“清華是所大學。”
“多少錢可以進去?”梁梓君輕巧地問。他的腦子裡只有華東師範大學,因為師範裡都是女子,相對競爭少些。今天聽到個清華大學,研究興趣大起,向林雨翔打聽。林雨翔捍衛清華里不多的女生,把梁梓君引薦去了北師大。梁梓君有了歸宿,專心致志給林雨翔指點:
“她這意思不可能是迴避,而是要你好好讀狗屁書,進個好學校。博大啊!下一步你再寫信,而且要顯露你另一方面的才華,你還有什麼特長?”梁梓君不幸誤以為林雨翔是個晦跡韜光的人,當林雨翔還有才華可掘。林雨翔掘地三尺,不見自己新才華。到記憶深處去搜尋,成果喜人,道:“我通古文!”
“好!雖然我不通,你就玩深沉的,用古文給她寫信!對了,外面有你倆的謠言嗎?”
“沒有。”
“你也做得太隱蔽了!這樣不好!要轟轟烈烈!你就假設外面謠言很多,你去平息,這樣女孩子會感動!”梁梓君妙理迭出。
“這樣行嗎?”
“No問題啊!”
“那怎麼寫?”
“就這麼寫了,說你和那叫清——華大學的教授通訊多了,習慣了用古文,也正好可以——那個——”
“噢!”林雨翔歎服道。只可惜他不及大學中文系裡的學生會玩弄古文,而且寫古文不容易,往往寫著寫著就現代氣息撲鼻,連“拍拖”、“氧吧”這種新潮詞都要出來了。牛炯正好讓學生試寫一篇小作文,林雨翔向他借本古漢語字典。牛炯隨身不帶字典,見接待室的紅木書櫃裡有幾本,欣喜地奔過去。那字典身為工具書,大幸的是機關領導愛護有加,平日連碰都不願去碰,所以翻上去那些紙張都和領導的心腸一樣硬。
有字典的幫助,連起來就通暢了——“暢”還算不上,頂多是通了。林雨翔查典核字半天,終於草就成功了美文一篇:
Susan:
回信收到。
近日謠言亟起,其言甚僭,餘不能息。甚,見諒。孰譖之,餘欲明察。但須時日。
向餘與諸大學中文系教授通訊,慣用古文,今已難更。讀之隱晦酸澀,更見諒矣。
復古亦非吾之本意。夫古文,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然古文之迂腐,為我所懟之。汝識字謹譯。餘之文字往往辭不及意,抑或一詞頓生幾義。然恰可藉是察汝之悟性。
林雨翔本來還想拍馬屁說什麼“汝天生麗質,蘭心蕙性”,等等。但信紙不夠,容不下讚美之辭,只好忍痛割愛。寫完給梁梓君過目。
梁梓君一眼看上去全不明白,仔細看就被第一節裡的“譖”、“”、“僭”三兄弟給唬住,問林雨翔怎麼這三個字如此相近。
林雨翔解釋不清怎麼翻字典湊巧讓三字團聚了。支吾說不要去管,拿最後一張信紙把信謄一遍。
梁梓君要的就是看不懂的感覺,對這信給予很高的評價,說這封尤為關鍵。第一封信好比灑誘餌,旨在把魚吸引過來,而第二封就像下了鉤子,能否釣到魚,在此一舉。林雨翔把這封德高望重的信輕夾在書裡。
牛炯有些犯困, 哈欠連天。草率地評點了一篇作文, 佈置一道題目就把課散了。
這天星夜十分美,託得人心在這夜裡輕輕地欲眠。雨翔帶了三分睏意,差點把信塞到外埠寄信口裡。驚醒過來想好事多磨。但無論如何多磨,終究最後還是一件好事。想著想著,心醉地笑了,在幽黑的路上灑下一串走調的音符。引吭到了家,身心也已經疲憊,沒顧得上做習題,倒頭就睡了。
韓寒五年文集
三重門6(10)
週五的文學社講課林雨翔實在不想去。馬德保讓他無論如何要去,林雨翔被逼去了。課上馬德保不談美學,不談文學,不談哲學,只站在臺上呵呵地笑。
社員當馬德保朝史暮經,終於修煉得像文學家的傻氣了,還不敢表示祝賀,馬德保反恭喜說:“我祝賀大家!大家的努力終於有了成果!”
社員都驚愕著。
馬德保自豪地把手撐在講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