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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從這個地段搬走的時候,我們都鬆了一口氣。至於我自己,也許過了十年或十五年以後,我才考慮這個男孩和他古怪的典雅舉止。到那時候,我才感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因為突然有一天,我想起來,克羅德·德·洛蘭曾在某一場合來到我跟前,顯然是要贏得我的友誼,而我卻對他很傲慢。在我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克羅德·德·洛蘭一定在我身上看到了與眾不同的東西,他向我伸出友誼之手是看得起我。但是在那些日子裡,我有那樣一種行為準則,就是要合群。如果我成為克羅德·德·洛蘭的知心朋友,我就是背叛了其他男孩。隨這樣一種友誼而來的,無論是什麼樣的好處,都同我無緣;我是大夥兒中的一員,疏遠克羅德·德·洛蘭這樣的人是我的責任。我必須說,在隔了更長一段時間之後——在我在法國呆了幾個月之後,我又一次想起了這件事。法語中“raisonnable(懂道理的)”一詞,對我來說獲得了全新的意義。有一天,我偶然聽到這個詞,我就想起克羅德·德·洛蘭在他家門前街上的主動表示。我清晰記得他用了“reasonable(英語中與raisonnable相應的詞)”一詞。他也許是要求我“懂道理”,當時這個詞從來沒有從我口中吐出來過,因為我的詞彙中不需要它。這個詞像“紳士”一樣,很少有人說,即使說也都十分謹慎小心。這是一個會使別人嘲笑你的詞。有許多那樣的詞——例如,“really(真的)”。我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使用過“really”這個詞——直到來了傑克·勞森。他使用這個詞是因為他父母是英國人,雖然我們拿他開玩笑,但我們原諒他說這個詞。“Really”這個詞使我立即想起住在原來那個地段的小卡爾·拉格納。卡爾·拉格納是一個政治家的獨生子,他們住在相當豪華的菲爾莫爾小街上。他們住的一幢紅磚小樓靠近那條街的末端,總是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我記得這幢房子是因為我上學路上經過它的時候,常常注意到門上的銅把手擦得有多漂亮。事實上,別人家沒有門上有銅把手的。總之,小卡爾·拉格納是家長不許他們同其他小孩交往的那些孩子之一。事實上,他很少露面。我們看到他同他父親走在一起,通常是在星期天。如果他父親不是周圍地區的一個強有力的人物,卡爾會被人用石頭砸死。他的星期日裝束真叫人受不了。他不僅穿長褲和漆皮鞋,而且炫耀著一頂圓頂禮帽和一根手杖。一個男孩在六歲的年紀會讓人這樣來打扮他,一定是個笨蛋——那是一致的看法。有人說他有病,好像那是他穿古怪服裝的理由。奇怪的是,我一次也沒聽到他說話。他如此高雅,如此講究,以至於他也許想像,在大庭廣眾面前說話是欠缺風度的。無論如何,我常在星期天上午等著他,就為了看他同他父親一起經過。我注視他時帶著那樣一種強烈的好奇心,就跟我注視消防隊員清洗消防站裡的消防車時一樣。有時候,在回家路上他會拿著一小盒冰淇淋,是最小的那種包裝,也許剛夠他吃,作為飯後甜食。“飯後甜食”是又一個我們莫名其妙地熟悉起來的詞,我們貶義地使用它來談論小卡爾·拉格納及其家人之流。我們可以花幾個小時來琢磨這些人吃的“dessert(飯後甜食)”究竟是什麼玩意兒,我們的樂趣主要在於來回擺弄這個新發現的詞“dessert”。這個詞也許是從拉格納傢俬運出來的。一定也是在這個時候,桑托斯·杜蒙特桑托斯·杜蒙特(1873—1932):巴西航空發展的先驅者,最初的飛行器的發明者與飛行家。——譯者名聲大振。在我們聽起來,桑托斯·杜蒙特那時候聽起來,有點兒令人愉快的外國味兒,與通常的外國人或外國東西,如中國洗衣店、克羅德·德·洛蘭高傲的法國家庭等,截然不同。桑托斯·杜蒙特是一個魔術般的詞,暗示著兩撇線條平滑的漂亮的小鬍子,一頂墨西哥闊邊帽,踢馬刺,某種快活、精美、幽默的東西,充滿著狂熱的幻想。有時候它帶來咖啡豆和草帽的香味,或者,因為它這樣帶有完全的異國情調,這樣充滿幻想,就會扯得很遠,竟關心起霍屯督人的生活。因為我們當中有一些年紀大的孩子正在開始讀書,他們會按鐘點給我們講幻想故事,這是他們從《阿以莎》《阿以莎》:英國作家亨利·瑞德·哈格德爵士(1856—1925)1950年發表的一部傳奇小說。——譯者、韋達的韋達(1839—1908):英國女小說家,以寫傳奇小說聞名。——譯者《在兩面旗幟下》之類的書中撿來的一些材料。真正的知識趣味,在我心中十分明確地同我十歲左右搬去的那個新地段拐角處的空地相聯絡。在這裡,當秋天來臨時,我們站在烤著土豆片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