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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也好。”
封奕那寂滅的語調週而復始地耳邊徘徊,驀地驚醒;額頭豆大的汗珠沿著髮際線滾落眼前的錦緞枕面上;暈開一灘水漬。
躲厚實的棉被裡將自己蜷成一團;冰涼的手腳忽然這麼貼溫熱的面板上;雖不是多麼地難受;可眼淚卻毫無預兆地濡溼了壓臉側的頭髮。
日升日落,已不能記得這是封奕死後的第幾個黃昏,也不記得狐狸究竟就這樣保持著一個不變的姿勢房裡枯坐了多久。
是個無情的。
可也只能是個無情的。
這幾日裡;醒了睡,睡了再醒,眼淚斷斷續續地從朦朧流到清醒,再從清醒流回去。
封奕死了,封府上下一百多條命,卻只留下了十多條。
但意外的是,鳳茹母女倆竟只被判了流放,卻不知道是封奕用了什麼來交換。
那個陰森冰冷的院裡,皇帝對封奕僅有的仁慈,就是讓他見了一面。
以為,倘若能將一切撇清,就能替封奕存下他一貫的傲骨和尊嚴,可終究是自以為是。
也許他要的,僅是點滴的溫存和諒解,但卻沒能給他。
寧願相信是封奕太過了解,所以才故意引得說了那樣恩斷義絕的話,好讓愧疚一世,也能記住他一世。
轉身出門的剎那,看見了屋簷下負手而立的皇帝朱承鉞。他嘴角噙著笑,眼底翻湧著濃烈的殘忍,他說:“小沈,以為,此番至少能看見的眼淚。可看來戰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倒也鍛煉出一副鐵石心腸。唔,既然這樣都不能讓掉半滴淚,那……若是朕讓看著他去死呢?”
那個時候的日光刺目,的一雙眼睛像是割裂般地疼,朱承鉞面前緩緩跪下,頭一次正經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伏滿是塵土的地面,對他道:“皇上,封大乃一國之相,封大的死牽繫民心,請皇上三思。”
朱承鈺悠長地哼笑了一聲,彷彿是看見了十分精彩的唱段,“小沈啊小沈,怎知朕就不樂意給封相一個全屍吶?嘖嘖,能夠看見這卑微的模樣,朕也就很滿意了。”
於是叩首謝恩,額頭緊貼著地面的沙塵。直到朱承鉞的步子漸行漸遠,才鬆了勁坐倒一旁。
可就摔塵土裡的那一刻,屋裡同樣是一聲悶響。
鐵鐐青石地上滑動的聲音,伴著幾聲壓抑的咳嗽,幾乎扯碎那好端端擱胸腔裡的心肺。
原本都積眼窩的淚就那麼模糊了視線,一顆顆毫無預兆地滾落膝前骯髒的塵土裡。
封奕死於一種暗衛慣用的毒,立時猝死。
一線天光鋪那間囚禁他的屋裡,暗紅的血磚縫裡蜿蜒。
跪涼冰冰的鐵門旁,看著封奕倒地上的屍體。
他就這樣死麵前,沒有留給哪怕多一個字。
窄窄的一道門檻,將兩個生生隔生死的兩邊。
終究從鐵門外離開,沒有踏過那道令膽寒的門檻。封奕說的對,是這麼樣一個懦弱的。
那一方院落外,朱承鉞立石階上,嘲弄地看著的一身狼狽,他問:“他死了?說到底,女都會為情所困。哦,小沈,看朕與君臣一場的份上,朕不妨就透個秘密給。那個戰場上救了的,可不是封相,是秦璋。至於秦璋為什麼多年來如影隨形,,大可自己去問問。怎麼樣?朕是不是很仁慈?哎呦,朕都忘記了,封相可是用一雙眼來換這個秘密的吶。是不是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可真傻。那什麼,小沈,恨他麼?”
“誒,差點忘了說,封相助肅王來反朕,朕不殺他就是養虎為患。小沈說,朕是那種沒頭沒腦的麼?哦,對了,回去的時候,替朕同秦璋道聲謝,就說他的禮朕笑納了。”
不記得那一日是怎麼從皇宮回到四合院,只記得夕陽下,秦璋抿緊了涼薄的唇,眼底的哀慟彷彿比大漠孤煙尚要蒼涼幾分。
與他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眼前飄忽著封奕往日的音容笑貌,從容儒雅。
紫藤架下,他會比誰都有書卷氣地捧著一本《九州圖志》;戰場上,他是站陣前的督軍;朝堂裡,他懂得四兩撥千斤,遊刃有餘。
可也是這個男,他曾令肝腸寸斷,曾害家破亡。
如今,他死了,卻留給一道一世也不能解開的枷鎖。
秦璋望著,叫“阿歌”。
對他笑了笑,指著和他之間的那一步,說:“秦璋,就差這一步了。可現,叫怎麼邁過去?”
然後,秦璋清和的面容就眼前晃了一晃,再也不見。
而後醒來時,已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