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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相比之下,楊小空比陳誠實勤奮不止十倍,很有一股子白左寒當年的勁頭。白左寒想起楊小空,禁不住揚嘴角,才幾天不見而已,他那可愛的小男朋友每晚睡前都要給他打電話膩歪。
他知道楊小空愛他,而且楊小空的愛比他要多很多,那是一個剛剛脫離男孩的男人所特有的稚嫩初戀,是幾近信仰的執拗。他卻已經過了會盲目痴迷的年齡了,他的愛更理性,說白了,更自私,所以他面對楊小空有些心虛,還有些心疼。
不過沒關係,他相信過不了幾年,楊小空褪去那份對信仰的虔誠,多一份對愛人的關懷,他們的感情就會平等了。這一切需要時間,需要等楊小空再長大一點,等他們所處的地位再拉近一點。
早上太陽暖和,白左寒搬張靠背椅坐到院子裡,抱著本速寫本勾畫立雕的線稿。黑豬趴在院角的青條石上打瞌睡,白左寒用花生粒丟過去砸它,它呼嚕嚕叫了叫,扭頭閉眼。
白左寒揚手又丟過一粒花生,黑豬不滿地縮了縮,繼續睡。這一人一豬的日子真沒趣,白左寒太寂寞了,想引起豬的注意,哪想連豬都不理他。他吃了幾粒花生,畫兩張速寫,抬眼見黑豬眯眼睡得正香,便抓了一把花生砸過去:“給我過來!”
黑豬怒了,嗷一聲站起來,吭哧吭哧地跑過來鑽進白左寒的椅子下。
“嗯?你以為你躲這裡就可以睡著嗎?”白左寒叉開腿,俯下身,以狂難看的姿勢從兩腿間看向椅子下的黑豬:“出來,我餵你吃花生。”
黑豬興致缺缺地哼了哼,表示自己不感興趣。
“出來。”白左寒戳它的鼻子。
“……”
“出來!”白左寒戳它的眼皮。
黑豬忍無可忍,果然出來了,並且以箭一般的速度出來,一頭撞向白左寒的臉。白左寒哎呀怪叫,連人帶椅子摔在地上,揉著鼻子狂怒:“來福,你造反啊?”
黑豬眨巴著陰險的綠豆眼:“哼哼哼……”卷尾巴一甩,不緊不慢地低頭吃撒了滿地的花生。
白左寒勸說自己別和豬一般計較,沉著臉扶起椅子,坐下來接著畫線稿,勾了幾筆後,實在沒什麼靈感,他懶洋洋地往下滑了滑,換個更舒服的姿勢,什麼事都不幹了。冬天的陽光舒服極了,他甚至能聞到身上的軍大衣散發出的那種好聞的太陽味,他混混沌沌地眯上眼,意識也跟著麻木了,純粹像老頭子一樣曬太陽。
他想念楊小空窩窩囊囊又暖人心扉的笑容,希望那麵糰能早點回來粘著他。
將速寫本翻一頁,拈起筆隨意勾畫一根線條,白左寒想畫個楊小空,想象自己的男朋友斜揹著一個不大的行李包,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拉開院子的鐵門,對他笑著說:我回來了。
他的手如同脫離了思維和身體一般,自己飛速地在速寫本上無聲行走,曬了太長時間太陽,金白交替的光線在紙面上跳躍,擾亂了視線,讓他畫完頭部和肩部後沒法接著往下畫。他舉起速寫本貼近自己的臉,看清了自己在畫什麼——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劍眉細長眼、鼻樑英挺、五官清晰深刻,下巴偏方,斯文中帶著一絲悍氣。
白左寒慢慢瞪大眼睛,怔住了,
得知方霧結婚那年,他一個人躲起來狠狠的、恨恨的哭了一場,把方霧的所有東西丟掉,暗暗詛咒那個賤男人快點離婚或者做生意賠個傾家蕩產,早遲有一天回來跪在他腳邊求他和好如初。
他白左寒不是那麼婆婆媽媽的人,沒有愛情沒必要自憐自哀,照樣過他的日子,而且過得風生水起,年紀輕輕地就攀上了雕塑界的頂峰,隨手勾張商業性的草稿,只需幾根線條就是十多萬。
這些,當年想都不敢想。當年他搬張小馬紮坐在街頭給人畫頭像,一張七、八塊錢不等,畫了幾十張才能給方霧買件廉價的西裝。當年學校唯一的留學名額,他費勁千辛萬苦爭取到了,父親答應給錢,但要求他和方霧分手,他拉上方霧轉頭走了,方霧在他身後說:“別哭,我供你。”他滿臉是淚卻倔強地不肯回頭,啐道:“我才沒哭!”
他要的,方霧都傾其所有給他了,最後那個奠定他的地位的競標,斷送了方霧的前途,沒人知道他有多愧疚。
父母的默許、花不完的錢、矜貴的地位、還有頭頂上的光環,他當年想要的,如今全如他所願地握在手心裡,可惜,唯獨沒有那個人了。
很久很久沒有看到任何關於方霧的東西,哪怕一張照片一件襯衫,可不知是為什麼,竟然會下意識地畫出一張方霧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