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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風流態度,我很是佩服。
我皺著眉頭吃著他遞過來的蓮子想了半天:“唔,也就是那樣說的罷。”
當日,天氣甚好。近來日日天氣都很好。我在洞裡的寒玉床上坐了良久,瞧著仲殷負氣走了,便爬將出洞。在碩大的太陽下晃眼一看,我的娘誒,那阿毛可不是好端端的立在一棵碧綠的柳樹下,身姿卓然,仲殷確然沒有騙我,於是我便很開心。
我一步三跳的跑到他背後,響響的拍了他背一巴掌。我以為我看見的回過頭來的阿毛是笑著的驚訝的抑或是感動的,我這一百年把他每個動作都想遍了,譬如,他會說這麼多年辛苦你等我了;譬如,謝謝你救我;再譬如,棄紅你長得越發漂亮了;再譬如,棄紅我們成親好不好?
我站的工整,兩隻手扭捏的疊在一起,笑不露齒姿態婉約,等著他與我說話。
我眼見得身邊的人後退了幾步,皺了皺眉,他一襲青衫離我甚遠。
“棄紅,你如今便是無央上神了?”他道。
我頓了一頓,這並不是我想象的開。我袖中左手捻著右手拇指指根,寬慰自己道,大約是他剛醒來對我此等仙姿一時不能欣賞罷。誠然我有幾分邋遢,一身黃色袍子被在血裡浸的黃不黃橙不橙的,自然也不能指望仲殷走之前給我梳個頭發什麼的。十分的不得體。
“是,阿毛你仍可喚我棄紅,我就是棄紅啊。”我定定神未覺什麼不妥,依舊熱切道。
那一襲青衫卻彎腰與我見了個大禮,“見過上神,之卿不才,得上神眷顧照顧百年,實屬過興,萬不敢越禮不尊。”
他這一套如此熟稔,何時見過呢?大概是百年前我與他一起面見當時胤國遺帝罷?我問他這一套如何能做的如此熟練好像生來就懂生來就做,他答我說,沒人看見的時候對著牆多練練就好了。那他與我這一套說辭是不是也練過許多遍了?可是,又究竟為什麼那麼生分呢?
我乾巴巴道:“叫我棄紅罷,我喜歡你叫我棄紅。”
他眼裡有什麼東西掙扎了又掙扎:“上神,之卿一介凡人,不敢越禮。”
我一口氣噎在喉嚨裡,阿毛認真的時候便是那麼認真,我反倒不知該怎麼辦了。在學堂的時候有一次阿毛染了傷寒在家歇了幾日,他央我帶課業給他,我想哄他說並沒有課業,講課的時候見他太過穎悟,便裝作今日課業好難不知何意,夫子說這幾日的課業就是弄明白這書上說的是什麼了。他於是從善如流的給我講了幾遍,我暈暈的問他,若夫子問起我能借你這想法一用麼?他笑笑說可以,反正對於這件事他還有四五種不同的見解。
我隱約記得那幾日夫子講的是《莊子秋水》。
以後幾天我又去他家裡給他講講夫子上課講了什麼,他總是抿著嘴唇坐在榻上,一雙杏眼帶了幾分笑意,棄紅今日的莊子你可聽懂了?這導致我那幾日對莊子的見解深入淺出,課業突飛猛進,深得夫子之心。他後來復課的時候知道了夫子留了大片大片的課業,就罰了自己站了整整兩天的梅花樁。我向來知道夫子會罰不做課業的乖張弟子,可是阿毛他不是,阿毛他病了,夫子說他不罰生病的人,阿毛卻說規矩不可破。誠然後來因著我自己也站到了四尺多高的梅花樁上,還被嚇得哇哇亂叫,阿毛他才沒繼續站下去。我知道我所能做的也就是陪他站站梅花樁而已。
有段日子我想吼林之卿,禮禮禮究竟是特麼什麼。林之卿平靜的一臉漠然,我去給陛下請個大夫來。他口中的陛下是大胤遺帝馮褚,剛坐上皇帝不久,就被叛軍掀下了龍庭,他不是什麼賢明的君主,卻也還沒來得及做什麼遺臭的荒唐事。他還膽小的很。
林之卿就是我聽說的那個被老皇帝砍了全家的宰相的遺子。他跟我說禮就是禮,忠孝節義。若是不誓死跟隨大胤皇帝,便是不忠不孝,沒辦法進祖墳,見祖先的。
忠孝節義裡不曾留半個字給我。
那時我正深刻的思考一個叫做愚忠的詞兒,並打算以這個來說服他,離朝政遠遠的,離戰亂遠遠的,離死遠遠的。沒有長篇大論以及令人信服的邏輯推理,林之卿斷然不會信我。
所以我神煩阿毛與我講禮數,他一講起來就變成了那個高傲冷漠的林之卿。
“林之卿,叫我棄紅罷。你要是不叫,棄紅這個人便死了。”我低低道。
“棄紅原本就死了,連林之卿也是。”他答。
“我不是救你回來了麼?你現在還活著,棄紅便也還活著。”我抓了抓他衣袖,“我再渡你半世修為,待你位列仙班,你我相守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