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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冷,似乎有絲絲幹雪,零零散散自空中飄落。但似乎轉眼之間,雲也稀了,天也亮了,有花花陽光從雲層深處透下來。
也就是這天夜晚,城外大南門至小南門一帶江岸,安慶電燈廠安裝的公共路燈首次啟用。“江頭生明月,平地落繁星。”老城居民幾乎傾城而出,爭相觀賞這奇妙而神奇的夜景!
江頭生明月
江頭明燈
早在上半年,《安徽白話報》就刊發新聞,說新開辦的安慶電燈廠,要在江岸一帶安裝公共路燈,大概十月下旬,湖北第八鎮、江南第九鎮、安徽第三十一混成協在太湖秋操期間,正式啟用。《安徽白話報》是李燮樞在上海創辦的報紙,社址在馬立師路。對外說是報紙,其實32開64個頁碼的鉛印旬刊。欄目有“演說”、“本省要聞”、“十日大事記”、“時評”、“雜俎”、“文化界”、“零零碎碎”等,凡安徽省城發生的事件,或大或小,或官或民,在上面都有刊登。省城安裝公共路燈的訊息,刊在“本省要聞”上,報紙從上海由水路運到安慶,當時就引起轟動。之後口口相傳,到最後,老城幾乎無人不知。後光緒、慈禧慈祥連續駕崩,大家就有些擔心,國喪期間,這江岸不用油的燈,還能按原定時間亮起來嗎?
結果沒有接到官府不準亮燈的禁令。想想也是,進入十月下旬,壞訊息接踵而至,不是白就是黑,官府壓得透不過來氣,城市也壓得透不過來氣。有江岸亮燈一景,也算是為城池,為百姓沖沖晦氣吧。
泉兒是和甘爺一起出門的,那時天還才麻麻有一點黑影子。出門時,甘爺也想拉小媽出來,但小媽回絕了。她說,這麼黑的夜晚,女人家瘋瘋傻傻往大街上跑,左右隔壁會笑話的。她甚至想攔阻泉兒出門,但因父親提前打過招呼,所以只好任他們出行。但泉兒看得出來,她的眼神也十遊疑,必定是新鮮之事,誰都會有探奇揭秘的心理。
以為趕了個早,其實不然。兩人走到四牌樓時,窄窄的老街上已經人擠人走不開身子了。甘爺緊拉著泉兒的手,也學著安慶方言,大著嗓門一路窮喊“水燙了”,旁邊也不知真假,就果真讓開一條道。老少倆樂得開心大笑。出鎮海門,下鳳凰坡,江岸邊,看熱鬧的人黑鴉鴉一片,一眼望不到頭。有像泉兒這般大小的孩子們,也有腦後拖著長辮的老先生。還有許多操著太湖、望江、桐城口音的年輕人。大街上能亮不用油的燈,八輩子都沒聽說過,說信也信,說不信也不信,所以更要到現場看個明白。
事先沒有一點徵兆,甚至連一點響動都沒有,就突然一瞬間,從西往東,沿江岸就亮起了一路明火,如一串夜明珠,齊刷刷飄浮在夜色之中。片刻安靜之後,驚呼聲如炸雷,由近處滾滾傳遠,甚至掠過水麵,傳到一江之隔的大渡口鎮。
亮燈的那一刻,泉兒興奮淚如雨,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落水而亡的母親,如果在天有靈,她能浮出水面,看看安慶江岸這一街的奇景嗎?
等到驚歎聲漸漸落下來,周邊的人群也逐步走稀的時候,泉兒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與甘爺跑散了。“甘爺,甘爺!”她極力想把嗓門放大一些,但可惜,軟軟的弱弱的無助聲音,很快被被夜色,被人海吞沒。
確認與甘爺走散之後,泉兒冷靜地迅速地做出決定。在這個夜晚,在南門之外,對於她這樣的花季少女,最安全的措施,就是趕快離開江岸,或走小南門,或走大南門,回到宣家花園家裡去。可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有幾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圍了過來,穿著*綢的長袍,戴著黑色的小瓜皮帽,臉上浮現著一一種特別的神情,也說不上是侵犯,或是其它,但總讓泉兒感到怕怕的。她下意識把雙手捂住胸口,一步步向後挪著腳步。她的身後,或是江岸高坎,或是江灘堤坡,如果一腳踏陷,她的整個身子都會栽下去。泉兒心跳如雷。
幾乎是千鈞一髮時刻,感覺有一股熱流在身後擋住她。接下來,是一隻粗壯有力的胳膊環住了她的後腰,帶有強烈男人青春且陽剛的那種。泉兒回過頭,抬眼,發現公共路燈亮起的燈光,正好映在她熟悉的一張臉上。
方復明。活生生的方復明立在身後,他身上的熱能,正透過他的手臂,一波一波,傳至她的內心深處。
相逢
多長時間沒有見到了?半年?一年?或者更長?泉兒差點兒喊出聲來。雖如此,這張讓她心動的臉,卻如烙印,深深鐫在腦海,時不時都會浮現。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當這張臉完全真實的面對自己的時候,她的那種訝異,絕對超過“江頭明月”帶來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