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報恩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兩行淚珠熱熱地從腮上流下來。當然是幸福的那種。有一刻,她認為這就是老天給特別為自己做的安排,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在江岸的公共路燈亮起的那一夜,又在她認為是最危難的時刻,好長時間沒有再見過面的方復明,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但眼前的方復明,與一年前大不相同,更瘦了些,更黑了些,臉上生滿高低不平的小疙瘩。但他的眉宇間,卻多了一層穩健的成熟,多了一層深刻的睿智。
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三、四位年輕人,其中兩位,去年他們測繪時,泉兒見過。
不容泉兒問話,方復明拽過她的手,把她拉到人少之處。“你也太膽大了,這麼亂的時候,怎麼獨自跑出來了?”
泉兒喜歡他這種兄長式關愛,但不明白他說的“亂”指什麼,因而眼睛充滿疑惑。
方復明說,“亂,就是不安寧,不穩定,不太平!想想看,短短几天,你身邊發生的事,還少嗎?”
泉兒一臉,“你是說,安慶又要出大事?”
“可能吧。光緒、慈禧先後駕崩,湖北、江南新軍在太湖操練,巡撫陪兩江總督過去閱兵,安慶是座空城啊。”又說,“這個特別時期,官府還敢在江岸亮燈,說明也是外強中間,在演一出空城計啊。”說至此,他拍了拍泉兒的肩膀,語調顯得有些興奮,“對於我們,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話說一半,又戛然而止,“算了,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泉兒望著他的臉,突然有些害怕。這種害怕又引出一絲淡淡的傷感,如一灘冰冷的水,在她身子四周洇開。“方復明。方復明。方復明。”在心裡,她就這樣一直唸叨著。突然,她想起去年徐錫麟刺殺巡撫大人喊的“反清復明”、“驅滿復漢”口號,其中的“復明”,與他名字“復明”,不是同一層意思嗎?而“方”姓,又恰恰與“反”近音。難道,面前的方復明,也是敢於紅刀子進,白刀子出的革命黨人?
泉兒低聲把自己疑問說了出來。
方復明思索片刻,點點頭。
“你,不怕?”
“男子漢大丈夫,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有什麼可怕的?如今世道,不破則立,我方復明,願以一腔熱血,澆灌自由之花!”說這話時,他一臉浩然正氣。
泉兒突然發現眼前的他十分陌生。那個曾經輕言細語的方復明,那個曾經像她大哥哥的方復明,那個曾經陽光清純的方復明,怎麼突然會有如此激進的一面?難道這一年,對於一個人,對於一個正在成長過程中的年輕人,真有如此大的變化嗎?
方復明看出了她的疑慮,也不解釋,說“如果你信我的話,就不要在街上待很久,趕快回去。”又說,“這幾天,不管城裡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要出來。”又說,“不要為什麼,就按我說的去做。過幾天你肯定會知道的。”
轉身離開四、五步,方復明又回過頭,說,“如果過幾天你看不到我,或者過幾年看不到我,甚至永遠都看不到我了,你可千萬別把我忘了。”笑笑,他用手示意泉兒的脖子,“那塊玉佩上,有我的名字。”
泉兒下意識地把手按住胸口,她再一次感受到玉佩的溫潤。其實,不用方復明特別招呼,在她心中,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肯定有他的一方空間。
方復明與同伴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他的背影,就這樣存放在她的心裡。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五日,安慶大南門與小南門江岸,電燈廠安裝的數十盞公共路燈,一瞬間驟然亮起。白得耀眼白奪目的光亮,沖淡了“國喪”對城市的壓抑。但當興奮心情平靜下來後,從未見過電燈的市民,反過來又有一絲不安。他們由此聯想去年的巡警學堂起義,聯想到光緒、慈禧先後駕崩,聯想到年初就開始的許多傳言,亮燈成為詭異現象,反過來生出更多不祥的預感。
這一夜,北方冷空氣南下,北城外,高牆上,寒風呼嘯,冷雨瑟瑟。安慶城九頭十三坡,夜色瀰漫,氣氛異常怪異。 。。
朱家寶
楊氏試館
就在城南江岸亮燈的同時,在寒風呼嘯中,在冷雨瑟瑟中,安徽巡撫朱家寶,正帶著他的隨從,從太湖急匆匆往安慶城趕。
在安慶,朱家寶口碑極好,雖來安徽為官時間不長,但那一身儒雅之氣,仍能給人以強烈印象。安慶地方文人,更欣賞他的書法,筆力精沉猖拔,體勢左放右斂,行氣貫如頂針,既有黃庭堅的稟意超然,又有黃庭堅的雄偉有力。但,從骨子裡,朱家寶還是一名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