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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格局倒是很隨和,書也是高矮參差不齊,不像有些人家的書,一看都是作秀的道具,精裝成套,名目鏗鏘,馮有好幾本詞典,好像還有不止一套的王朔文集,倒是些家常的書,看著親切。
杜拉斯到了晚年,住在諾弗勒城堡,那時她已經不讀書了,只不分晝夜地喝酒,她隨身帶的幾本聖書是《聖經》、普魯斯特、穆齊爾,她把所有的時間都省下來痛苦,及複製痛苦了,看她晚年的書,就是痛苦在自行發出聲音,她的書房窗外,有一個她很不喜歡的水塔,她禁止所有朋友提到它,結果他們真的做到了,而她也真的不記得這個水塔的存在了。我不喜歡這個陰霾的書房。
海明威晚年住在古巴的一個島上,他那個書房,像是遊獵途中的一個棲息地——半人高的書架,散置的幾本書,牆上掛的獸皮、獵槍倒是很多,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知識分子作家,像貝婁或是喬伊斯那樣;他的書房沒有多少書,更造不了前擁後僕的氣勢,那根本就是個半開放的生活空間,四壁都是洞開的窗子,和著新鮮空氣讀書,空氣裡淡淡的海水氣味,我心嚮往之。
寫《騎鵝旅行記》的拉格洛夫,她的書房就是家族的餐室,她的書櫥像小小的餐具櫃,整齊地在餐桌邊一字排開,她大概喜歡不與人群切斷的讀書,喜歡灼熱的人氣,很享受家庭生活,她的書都是在家人環繞下寫出來的。還有一個絕不在餐室裡讀書的,是伍爾芙,在那個餐室裡,“常年盤踞著威風凜凜的廚娘”,她甚至害怕她所有的傭人,除了她下筆的時候,和在沙龍討論文學藝術,也就是過那種純精神生活的時候,她是強大的、凌人的,除此之外,在任何其他的領域,她都是虛弱、病態、沒有控制力的。她的書房,是她在家裡唯一的權利地帶。
卡內蒂的小說《迷惘》裡,有個老教授,大隱隱於世的那號人,他的隱身之所就是一個書城——真是個城,好幾萬冊書,四壁林立著,森森逼人的,每天一早,他就帶著大銅鑰匙和乾糧,進城去了——這樣的書房讓我有壓迫和閉塞感。這個躲在人群背後的天堂,最後被一個文盲女人顛覆了——她騙了他的錢和感情,我差不多要幸災樂禍了。
我最喜歡的書房,好像都在古人的書裡,張岱的梅花書屋——是在一座傾頹的老樓後面,本身就是個似斷非斷的獨立空間,家人近在耳畔,又有個隔離地帶,書房前後的空地上,疏疏朗朗地種著瓜皮牡丹,牡丹可是木本植物,開起來那個聲勢不得了啊,“花開三百餘朵”,想想那個雲蒸霞蔚!窗前有兩株海棠,花時“積三尺相雪”!!又有梅骨遒勁,山茶嫵媚,最妙的是,前後本是明窗,結果被海棠花影廕庇了,待白晃晃的光線被花影濾過了以後,都輾轉變了暗綠。最妙的是,它還有避世的功用,“餘坐臥其中,非佳流不得入,解衣盤薄,寒暑未嘗輕出,思之如在隔世”——意境、環境、心境,都配置到位了——張岱這個人,好聲色美食,也好讀書,葷素懼全,亦動亦靜,亦邪亦正,明暗光影都全了,是虎虎有生氣的人,他的書房亦是,紛然雜陳,熱鬧中見清淨,我喜歡。
還有李漁那個老頭,倒也別致有趣,他的建築理論、築山理水之說,我並不完全苟同,但他那個書房——書房倒也罷了,他的創意在於——那書房的頂是平頂,在當時算是個異數,這個小老頭很自得於自己的小聰明啊——你們看,平頂的房子,夜來可以賞月,春來可以觀花,夏來可以曬書,怎麼樣,我聰明吧?——他這個自得,特別可愛,讓人隔了百來年還覺得親。他的書房,想來也是他施展頑皮心性,製造快樂的地方,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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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菜
今晨讀《紅樓風俗譚》,內有茄鯗一章,突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當年在阿壩的時候,晨起遊四姑娘山,導遊是半自助的,把我們召集到入口,按團隊價購票,魚貫入山,就開始自由活動了,臨行前,每人發一份“路餐”,其實就是一簡裝食袋,內有茶葉蛋、餅乾、水果、火腿腸之類,我一直以為她是說“露餐”,就是露天野餐的縮寫,時至今日才明白,是“路餐”,也就是行路用的佐餐……這個詞原來是襲用舊語,真是古意盎然。
從前交通並不便利,行路遲遲,載飢載渴,必須帶點路上的乾糧。這樣的食品須乾爽,少汁水,便於攜帶,夠鹹,夠辣,一是開胃,二是防腐。這樣,即使到了“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的畸零小店,或是在“西出陽關無故人”、“北風吹草見牛羊”的煢煢苦旅中,只要隨處生火,一鍋稀粥爛飯,即可粲然下箸了。肉丁、雞丁、筍丁、醬黃瓜、魚乾之類,都是常規路菜。《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