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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傳說中那樣都是些十惡不赦之徒。許許多多在陸上活不下去或是苦大仇深的苦命人,都跑到那兒去了。
百姓們不是很懂什麼叫做“法理”、“法令”。他們所處的境況與有限認知令他們對與自己處於同一階級、有相似經歷的人有著天然同情。這種淳樸的善意所構成的氛圍,也叫鎮中愈發安定下來。
只有很有限的幾個人才會注意到、並且去思考這樣一件事——
就像富貴者並非皆為驕奢淫逸之徒一樣,貧困者也並非都是淳樸善良之輩。許許多多的海盜當中,真正作奸犯科者、殘忍暴戾者必然也不在少數——否則海王陸非沒可能同官軍相持那麼多年——如今在鎮上卻見不到此類人。但這一點也令他們認識到,這位海王陸非的用意之深。
他們的確是打算來了就不走了的。
因為上述種種原因,在年底的這一天,白水鎮上比以往的太平時節更熱鬧三分。房舍的屋簷之下皆懸掛了火紅的燈籠,打早上起,家家戶戶便忙著揭去已被風吹日曬一年的福字、對聯,貼換上新的。煙囪都在冒炊煙。主婦們忙著煎炒烹炸,一個鎮子裡都是肉香、油香。街道上有殘雪,風也刺骨。可肚中有熱食懷中有銀錢,就是迎著風也不覺得寒冷了。這也是受惠於那些登陸的海盜——據說海王陸非將私財都散給了鎮上的人,家家戶戶皆得了二兩銀。家中有老弱病殘的,更添了一刀肉、一壺油。
如此安樂景象吸引了不少的難民來。但海王在鎮外十里處設了粥場,且派遣一隊體格健壯、相貌兇惡的海盜鎮守。只挑選一些有手藝傍身的,或是患有能醫治得好的輕疾的青壯放進鎮上。餘下的,都攔在鎮外。但饒是如此,也為白水鎮的新主人贏得了相當的美名。
眼下這位新主人正在東海客棧的大屋中。近兩月之前,他曾在這裡與一位北方來客相談甚歡。如今這屋中還是有兩人,但情景已大不相同。
陸非,或說陸白水,將自己裹在厚重的皮毛大氅裡,倚坐在火爐邊,神情懨懨地從窗戶裡向外看。
這裡是白水鎮的制高點,可以瞧得見鎮中的熱鬧景象。倘若有神通、耳力足夠強,還能聽到不少往來的人在唸叨那位海王陸非的好。但他似乎對這些都沒什麼興趣——低嘆口氣,將手從皮毛中探出來,抓住矮几上的酒瓶又飛快縮回去,怕冷一般。暖了一會兒,才往嘴裡灌一口。
“我從前,可不是這樣。”陸白水又嘆了口氣,“兩月之前李雲心在這兒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怕冷。”
“你是凡人,受不得神通爭鬥時的靈力激盪。損了根本,留了性命已是萬幸了。”另一個人倒如他此前一般,背手站立在露臺上看海。說這話的時候,才轉了身——正是傳聞中惶惶直向東海而去的劉公贊。
“不過如今你來了陸上,與容王又是舊相識。他已經許諾叫你這白水鎮自治,往後你也算是一方諸侯,比在海上漂泊要好。”劉公贊看了看他的氣色,“想要身體再好些也不是沒法子。我可以傳你一套功法。只要你能定得心性好好修行,快則數年,慢則三十年,身體就可強健如初。再潛心修下去,就可以——”
陸白水懶洋洋地抬抬手:“行了。遇見你們之前,我對這些東西還真有點兒興趣。這之後麼……算了吧。”
“我在海上算是親眼見了神仙——見神仙打架。從前在寶瓶灣的時候,東海的水妖來個小校,我就已經覺得神異得嚇人。可那天晚上見到李雲心和人打架,才知道世上真有那樣的手段。唉……你們這些人,要麼有奇遇,要麼打小開始磨練心性。我麼……哼。”
他笑了一聲,又飲一口酒:“這些年浪蕩下來,我定不了心性。如今再見了這些事,我更覺得什麼都要看淡。修行,算了吧……鎮上那些人覺得神仙百般好,用金飯碗吃飯,睡在白玉床。可我現在知道做神仙也未必快活,還只怕更危險。”
“託你們的福——”他拉長了聲音,撇撇嘴,“名正言順得了這麼個鎮子。能把弟兄們都安頓下來,也算是為海上除了禍患。往後我就在這裡養老。我有使不盡的金銀,每天練練我的刀,也許還能再活上三五十年……也算是凡人的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