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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州的冬季響晴乾燥,樹木依舊生得遒勁,在一座傍山的農院裡,幾株楓香點染出絢麗景緻。
雙眼康復後,木迦南閒來無事時,便會坐在樹下看書。素白衣袍入紅葉華景中,如描摹出一幅丹青美卷。蕭玲瓏倚在視窗處,靜靜養著傷,也便於他檢視院內山外的情況。
簡蒼永遠是最忙碌的人,燒水煮茶、鋤草種花、灑掃庭戶、翻曬藥材……只要不是陡然對上蕭玲瓏的臉,她就不會受到驚嚇,落落大方地招呼大家進膳、飲茶,做出各種麵食款待大家。
冷雙成進門時,看見院舍內一片祥和的景象,將打聽到的訊息先壓了一壓,沒有即時說出口。
簡蒼迎上來,遞給她一杯茶,還用熱手巾擦去了她的汗。
冷雙成感激笑笑,搬來一張竹椅放在屋簷廊道上,坐著一陣思索,考慮隨後的行程。
蕭玲瓏在靠榻上鋪了厚厚的氈毯,圍著緊實的襖袍,抵擋不了單薄身子裡的冷意。他的眼窩陷落了下去,纖黑的睫毛迎風一抖,映照著蒼白臉色,道出了重傷之後的嬌矜意味。他靠著窗臺,用小刀雕刻手上的兩根樹木,不多久,便切下一截截滾圓的木片放進搪瓷罐裡,分黑白兩色,做成了棋子。
“下棋麼?”他問不遠處端坐靜看樹下的冷雙成。
冷雙成回過神:“好。”搬近了椅子,就著蕭玲瓏的姿勢,在窗臺上擺出了弈局。她挑挑揀揀棋子一刻,吃不準正確的落子位置,問蕭玲瓏:“知道‘玲瓏’珍局麼?”
“古籍中記載的‘玲瓏曲折,渺遠生華’的那個?”
冷雙成不禁笑了笑:“你也知道?”
其實是她自身不知道。葉府書房裡珍藏的古篆字棋譜,她又不敢隨手抽下來翻看,保持著謹慎的性子。等她抵不住奇心想翻一翻時,已經離開了葉府,沒有機會將它捲走。
蕭玲瓏淡淡道:“我的名字來自這局棋,七歲時,由蕭政取的。”不僅如此,他還獲得一個由兄長贈予的小字,圭玉。
“那可見,侯爺懂事較早。”冷雙成慢慢說道。
蕭玲瓏笑了笑:“我知你好奇,以前也探過我口風,我不願多說。今時不同往日,下完棋,我會細細說與你聽。”
冷雙成怔了怔,暗道,今時有蕭政在北線推進戰爭,缺乏對王妃及胞弟的追擊,倒是真不似往日的境況。
蕭玲瓏卻說:“你恐怕想錯了,我是感念你,救了我而捨棄秋葉一事,覺得這份恩情難以回報,從今以後打算將你當自己人,自然要跟你說清楚蕭家的情況。”
冷雙成輕嘆:“原來先前諸多的扶持,都換不來你一句真話,要你將蕭家內情隱瞞至今。”
蕭玲瓏肅容道:“蕭家久被詬病,又飽受一場大動盪,只留下我與蕭政兩個子嗣,確實不堪矜誇於人前,非我曲意隱瞞。”
冷雙成立即回道:“抱歉觸你隱痛,我以後當慎言謹記,不可探問蕭家內情。”
蕭玲瓏淡淡一笑:“你多次救我,恩重如山,即便有錯,也應包涵。”
冷雙成還之一笑,倆人在笑容中拋卻了塵世俗念,有了一刻短暫的心清目明。他破解棋局給她看,她饒有興趣地詢問每步棋的名目,還曾得到他的嘲笑:“又不是和尚敲木魚,哆哆哆的每個都有名目,你當真好奇,就拜我為師,跟我學棋藝。”
她立刻閉嘴不語,默記棋路。
陽光拂落在蕭玲瓏的臉上,將他的病倦之色一一顯露出來,他舒緩著長眉,垂眸看向窗前花瓶,似是陷入回憶之中,眼角唇邊淨是淡淡笑容。
冷雙成看了他一眼,記起他體弱嗜睡的習慣,喚他歇息下。
他抬眼說道:“我正在想,該如何講述一個長長的故事,並非覺得累。”
簡蒼端著篩子出門,在架上翻曬草藥,木迦南放下書卷,走過來幫她。
眼下,一屋子裡的四人都無心聚在廊道內外,蕭玲瓏的故事就從目前居住地儒州講起。
很多年前的儒州,並不在宋朝疆域內,它被前朝國君作為割地送給了遼國。遼國逐漸受中原漢儒文華薰陶,在官制、民生百政上多有相融之處。
蕭家以軍功起身,家主加封侯爵,慶功宴之後,當即點了一名官奴掌燈,將人騙至府上便強佔了身子,酒醒後索性將她買來作妾,對她呼喝來去,並未上心。
官奴無名無姓,為便於叫喚,府裡的人都稱她為綹奴——她的面板白如玉石,養得嬌慣,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總不得夫人的眼,經常受到鞭罰,使得她的玉質面板被累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