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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看上去,人不漂亮,可是有魂兒,有韻味,主見足。在鄉村,她像獨自立在世間的一棵風楊樹。進得門,看了一樓餐廳的飯菜和閒客,又看了身後跟的一群人,臉青著,把懷裡的孩子往一個熟客手裡塞一下,獨自健步地,就往廳角樓梯上踏。
咚咚響,腳步如男漢的腳錘樣。
老闆娘小紅從哪衝出來,哎哎著喚,想去攔,牛林哼一下,把手裡的茶杯往桌上猛一磕,老闆娘豎著不動了。
木森媳婦衝到了樓梯上。
牛林說,你往東拐。
木森媳婦就往東去了。
牛林說,鑰匙掛在門上哪。
木森媳婦便閃進過道里,在一樓瞅著不見人影了。而跟著追求鬧熱的孩子們,還有已經在廳桌上點了菜吃的客人們,明白不明白事情的原委與根由,但都明瞭有一樁好戲開幕了。世間裡又有好看了。嗷嗷著,呵呵著,也都跟著朝那樓梯上擁。一時間,酒家彷彿廟會般,樓梯仿著戲臺般,人頭湧湧的,繁華著,鼎沸的人聲如夏季潮暴落狂的雨,哇哇白白響。還有掛在大人、孩子門牙上的笑,如爛黃燦紅的石榴花。牛林已經從那桌前立起了,他知道好戲開始了,他該退場了。退到一個安靜的地方,躲著看,像黃雀躲後看那蛇蚌的鬥。然就這當兒,火口上,風和油都已備下了,引子火也都燒下了,只待樓上最端裡的門一開,戲就鑼鼓喧天、驚天鬧地開場著,真相大白著,明光與黑暗,萬物與世事,都該水落與石出,讓人們豁然開朗,認出端底時,楊木森的媳婦卻又從那過道里折身回來了。
她都已經到了木森和那姑娘的門口又折身回來了。
已經見了掛在門上的鑰匙又折著回來了。臉上原有青憤的顏色轉成了白。咬著的唇,也不再死死咬下去,只是閉繃出一根線。像上臺亮相樣,走折回來時,到樓梯口淡了一下腳,若戲上的主角走了幾圈臺步後,到前臺立下腳,掀著金銀褂袍猛地昂一下頭,打量一眼臺下的觀眾般。木森媳婦就那樣,淡了腳,抬昂了頭,朝身下樓下瞟一眼,又不慌不忙從那樓梯上邊下來了。腳音輕輕咚咚著,眼睛朝上看,在一片驚愕寂靜中,下了樓,從那熟的女子懷裡要過自家的娃,冷冷瞟了酒家的大堂和人群,竟就毅然決然地朝外走去了。
像不曾來過這個酒家樣,如不屑這酒家裡的人事樣,從人群縫中擠出大門時,看見豹子、張海也在外邊人群裡,她立下看豹子,又對張海說,張海哥,春天了,你都領著他們出去幹活吧,我死都不願再在家裡見到木森了。
桃園春醒(7)
說完後,走去了,讓張海、牛林、豹子感到了自己的淺賤和無聊。
牛林從酒家走出來,追著木森媳婦的影,臉上掛著失落和敗相,大聲喚著說,我操,天下還有這女人,竟就不在乎自家男人跟雞搞。
張海惡了牛林一眼睛,朝面前地上吐了一口痰。
豹子似乎弄不明白髮生的事,望望木森媳婦快步的腳,又扭頭回來望著面前一世界失望的臉,自己臉上的惘然也如這世界地上的灰。
三
入夜深,村落靜默著,月光水在村裡的房舍、街道和草草木木上。醒了春的夜,潤潤暖暖的清淡在各家院裡、簷下走動和纏繞。聽著春味在夜裡的流,像月光穿了林裡的灑。都睡了。貓和狗都把眼給閉合了。老鼠們也回窩歇腳息神了。一世界的安寧和沒有世界樣。可是著,楊木森和他媳婦沒有睡。他倆的孩子也睡了,團在床頭上,酒窩在夢裡時淺時深地笑。木森坐在視窗下的一張矮凳上,媳婦坐在床沿和他對著面,一步的遙,兩個人的聲音一出口,就能碰著對家的耳,卻又似乎遠得很,你說一句話,半晌後對家才會接著答,如那話必得翻山越嶺方能飄至對家耳裡。
媳婦說——
離了吧,別吵也別鬧。
木森用力抬起頭,望過去——
我壓根就沒碰那姑娘一指頭。
媳婦默許久,用鼻子哼一下——
鬼才信。
木森抬起頭,挺了胸,壯了自己的聲——
不信咱去問問她,讓她當面說。
媳婦扭身給孩子扯了被子角,蓋了孩子伸在外面的手,才又轉回臉——
去問?我噁心。
楊木森有些妥協地把頭低下去後,重又用下力氣抬起來——
反正我不離。
便都又默著。
木森想吸菸。原是會吸的,結了婚,媳婦潑煩時,便自戒去了。現在又想吸,去自己身上摸,扭頭去身後窗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