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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有了分工和分配,各取名利會讓幾個兄弟動了心,然扭頭去看時,張海還是扶著自己的鋤把不動彈,只是將下巴擱在鋤把頭頂繃著嘴,如在思慮世界樣。而豹子和木森,豹子似乎動了心,還問了治保主任能否讓他兼管村裡的水利、用電和樹林。可那楊木森,卻是自這次來了桃園後,始末都未說一句話,把一張下地用的鐵鍁在下顎頂一會兒,又將鐵鍁橫在腳地上,一會兒站到鍁把上,一會兒又蹲在鍁把上,起落著,沒有一刻的安寧和踏實。然卻又只是聽著別人說,自己終是緊著臉,不說話。直到這時候,直到牛林把目光移過來,說豹子兄弟同意我的意見了,木森你同意不同意?
可豹子卻又忽然說,只要把我媳婦的堂哥揍一頓,讓他交出十萬塊錢來,你們誰的意見我都同意哩——我都跟著幹。
牛林乜了豹子一眼後,仍用目光逼著木森的答。
楊木森從地上站將起來了。他歪頭看了面前的人,用腳把地上的鐵鍁挑起來,靠在一棵桃樹上,不急不慌的,眯眼越過桃花看看天,臉上僵了笑,拍了手上的土,說真是的,春天了,這桃花開得和女人臉一樣。
又把臉從桃花迎面轉過來,看著誰,如是誰也沒有看,目光瞄著一棵樹身子。春天了,他又說,春天說來就來了;說春天來了咱們都給老婆買件衣服吧。
說女人們原本賤得很,過年給她買件衣服她能記你一年好;到春天該開胸露懷了,再給她買件衣服她能記你一輩子。
其餘人就都盯著木森看,像他臉上有臺女人唱的戲。像他渾身的神經皮肉都有病。就看著,牛林朝地上吐了痰,豹子嘟囔了一句野粗話,然後都把目光重又落在了張海臉上去,像學生持了作業等著老師的判。
張海也盯著木森看,笑著說,楊木森,你的腦里長了石頭瘤。而後很不屑地扭回頭,瞟了牛林和豹子,天公地正說,春天了,反正要做事,總不能同時去做四個人的事;就是做,也要一個一個做。說這樣吧,抓鬮兒,三個白鬮兒,一個字鬮兒,誰抓了字鬮我們四個就都去做他說的那樁事。便都想想同意了。
也就抓鬮兒。
抓鬮是張海主持的,他把一張煙盒紙一分為四著,在其中一片上寫了一個“春”字兒。疊了都抓了,那寫有“春”字的團鬮兒,竟就睜眼落到張海自己手裡去。這時大家都沉默,牛林卻發現,張海在鬮裡耍著手腳的事,抱怨著,毀了約,議定接下來的公正應該是抽籤。
抽籤是牛林主持的,三短一長的籤,說定長籤誰抽了,四個人都去做那長籤人的事。其結果,長籤竟就落在牛林自己手裡去。牛林得意著,說可以去誣告村長、支書了,大家馬上可以政變上臺了。可豹子,原是心粗事笨的人,卻這次,事前戒了心,把大家扔的籤重又撿起來,瞪眼發現牛林一隻手中握著四枝一般長的籤;另外一隻手,藏了一枝更為長的籤。就氣了,動怒了,還髒口罵了一句侮爺辱奶的話。這一罵,事情就大了,沉默便深了,彼此盯著的眼,有了仇,有了恨,像要打架般。可終是緣於村間的情,沒有動起手。牛林就有些嘲諷地,哼一下,朝著一棵桃樹踢一腳,冷冷地對著豹子道——豹子弟,不就是你想借借弟兄們的手,到你老婆家墳上動動土。
說操,打人逼錢嘛,多大一樁事兒。
說你主持一樁手續吧,或抓鬮,或抽籤,哪怕也弄假,只要主鬮主籤落在你手裡,我要不去你老婆家墳上挖個洞,我牛林就是你兒子。
話到這一分,豹子反倒無言了,只是盯著一棵桃樹看。看那桃樹上似有楊樹上的疤痕眼,半圓大,牛眼一般著。張海和木森,分站他們兩邊,看著他們的僵持不知如何是好。太陽已經正著了頂,平南的光熱和夏天一模樣。沒有風,只有桃花的豔紅刺目耀眼在這個世界上。就那麼僵持著,到了沉悶像石樣壓將下來時,木森忽然說話了。
木森說了句不可思議的話。
木森說,別僵了,讓我說句天正地正的話,在這桃園裡,腳下沒有相等大小的卵石頭,可這桃花每朵大小都一樣,都摘一朵桃花朝著面前擲,看誰擲得最為遠;誰擲得最遠就照誰的意思做。說這樣兒,誰也不能做手腳;你擲得遠,天公又地平,就是讓兄弟去殺人和放火,那也是老天安排的天經地義的事。
就都為木森的主意感著荒唐和嬉戲,有心怒了他,然張海想一會兒,啞笑一下子,竟又莊重同意了。
說,就這樣,都擲桃花吧。
也便隨之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