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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肚裡去,下次他就敢動刀扎進妹子心臟裡。事就僵持了。他不光是著鄉幹部,年齡還大著媳婦哥,他嚴肅,別人就不可嬉戲了。也就僵持著。豹子盯著幹部伸過來的紙和筆,咬了下嘴唇,不知如何是好了。不知是該接那紙筆還是不接了。他都已經小學畢業了十二年。十二年他都沒有動筆寫過字。何況寫檢討。微微眯著眼,瞟了媳婦還有媳婦哥,希望他們這時有話解開圍,可豹子看見媳婦和媳婦哥也都看著他,似乎是希望接了那紙筆。希望他當眾寫下一份檢討來。
豹子心怒了,他把嘴唇咬得更緊著。
鄉幹部似乎也覺得這樣僵持不為好,忽然從邊上拉過一張凳子來,把紙筆拍在凳面上說,不寫檢討也可以,我知道你文化淺,其實連小學都還沒畢業,提筆寫下通篇錯字也丟我們宋家人。這樣著,不寫檢討你到屋裡去,給我妹她爹媽跪下來,對著我叔嬸的遺像磕三個頭,對他們的在天之靈保證你以後不再打罵我妹妹,更不會動刀動剪傷害我妹妹。
幹部說——兩樣你選一樣,是跪下磕頭還是寫檢討?
幹部說——豹子弟,你是一樣不選是不是?
幹部說——去磕吧,磕頭簡單呢。春天了,草木都發了,你也跪著動動膝蓋和頭了。跪下來動動你的嘴巴吧。
果然的,豹子去跪了。
他把手裡的行李用力放在那擺了紙筆的凳面上,大著步,青色了臉,跨過人肩和院子,到妻哥家上房屋中央,沒有看正屋桌上岳父岳母的遺像和牌位,呼啦啦猛地跪下來,砸著磕了三個頭,沒說話,起身扭頭就走了。出屋時,他昂昂地瞟了院裡的人,到鄉幹部的面前立下來,目光冷過去,說我跪了,頭也磕掉了,還有啥兒讓我做的嗎?
鄉幹部說,你可以領著我妹走掉了。
沒有看媳婦,也沒有多看誰一眼,更沒有去提凳上的行李包,如去跪著磕頭樣,豹子大踏步著朝外走去了。朝外走著時,他聽到那些追著他的目光聲,和哧哧笑的壓抑聲,還有似乎是媳婦在嫂的催促下,跟上來的腳步聲。
可他沒回頭,也沒再管顧啥兒聲音和響動,徑直著,沿著來路朝村外急步著走,彷彿想立馬甩下媳婦、村落和那些宋莊人,如可以甩掉背上的一群瘤一樣。
是午後,太陽溫中有暴,看似和藹,卻在內裡存了烈烈的秉性。豹子走在前,媳婦緊步兒跟在後。她的那包裹,藍色,碩大,裝了衣物,和從孃家那兒帶的乾果柿。還有,她在醫院時的洗具和用品,沉沉重重,如一袋人生食糧樣。可豹子,並不幫著她去提,而是灑脫著,由她提,由她左手和右手,不歇兒地更替著換。
她說,你不能走得慢一些?
他不理她,只是梗硬著身子向前走。
她說,你替我提一下包裹呀。
他捏一下手中的汗,淡了腳,忖會兒心,走得更快了,彷彿怕她隨之跟上來。天空金黃,透亮澄澈,如一湖明淨的水。人走在燙熱裡,不只是溫熱燥蕩,還一心煩亂,一股惡念。山樑上除了日光、梁道、芽草和遙在遠村的靜寂,餘結的,就是他們腳步落在土道上的悶響。有一股春時樹木泛吐的綠,還有野草從土地間掙出來的腥,加之土地在日光中熱暖暖的香,混成春天的濃重,在山野蕩蕩地波流和漩渦,彷彿還有春氣的濤花聲。這些都讓豹子感到周身的刺扎不舒服。他後悔自己來接了媳婦了。想不接,她也不能如何著。難道她哥敢把自己吞吃了?想她在鄉里做著民政事業的那堂哥,敢真的把自己送上法庭去?尤其後悔著,自己竟真的在她家裡跪下了,就是不跪著,又能怎個樣?
能把自己殺了嗎?
想到那殺字,豹子渾身一震顫,舉起胳膊在天空旗一會,將拳頭捏得鐵硬,搖搖揮揮,咬著對牙,從牙縫就把那個——殺——字,喚將出來了,如雙手扯著一根繩子,咬牙扯嗓,要把那繩子拽斷樣;且把那殺字,扯拽得韌長韌長,聲嘶力竭,把媳婦嚇得收住雙腳,在後邊怔怔地看著他,包袱在手裡滑了一猛兒,差點落到地上去。
喚了完了後,回頭看看不遠處呆怔的人,臉上的驚愕色,愕成蠟白和黃蒼,在陽光與土地間泛了恍惚的亮,也便覺得有快意。有了復仇的舒暢和急切,便又從鼻孔輕哼一下子,才又朝著前邊走。走去很遠後,聽到了媳婦跟來的腳步聲。到這時,豹子不再快走了,腳步慢下來,循著自己的心事和思想,讓思忖一直往前著,如心在一條衚衕一直往前樣。他喚了那殺字,也就存有惡念了,果真想要殺了媳婦去。起初時,想到那殺字,身上和心裡,都還有著驚震和惶恐,可眼下,卻是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