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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族中的一員,謝安本該全力維護這塊基石,保住既得利益並設法擴大。
然而,看到朝廷如今的情形,想到北地傳來的訊息,謝安頓感憤懣,胸中似有一股-邪-火燃燒,幾乎能將整個人吞噬殆盡。
卯時末,天色大亮。
雨勢稍小,冰雹卻落得更急,地上鋪了一層冰粒,大者如鴿卵,晶瑩剔透,能照出人臉,小者似米粒,落到地面便開始融化,迅速消失不見。
文武到齊後,兩名宦者推開殿門,數名樂者撥動琴瑟,奏起鼓音。
樂聲中,兩名宦者舞蹈而出,停在御座前,伏身下跪。
司馬奕從側門走進殿內,開始他登基以來的最後一次朝會。
天子露面,樂聲立停。
群臣本該伏身行禮,分兩側落座。
結果卻是迥異往日。
無論是隊伍前的桓溫郗愔,還是稍後的謝安王坦之,乃至王獻之和謝玄,都是大睜雙眼愣在當場。
司馬奕竟然未著袞冕,代之以白帢麻衣,腰間更束一條麻布帶!
此時此刻,他臉色微白,眼中不見半點醉意,分外清明。冰冷的目光掃視殿中,神情間帶著陌生的威嚴,與之前判若兩人。
眾人恍惚間憶起,五年前,司馬奕初登皇位,宣佈大赦天下時,正如眼前這般模樣,清明、聰慧、銳利。
可惜未過多久,這種銳利便被磨平。
內有太后攝政,外有群臣執柄。
司馬奕被磨平了稜角,一日比一日迷茫,一日比一日消沉,最後和穆、哀兩帝一樣,成了名副其實的吉祥物。
自去歲開始,天子忽然性情大變,由沉默變得癲狂,由懦弱變得肆無忌憚。以致前朝宮中忍無可忍,迅速達成一致,廢帝新立。
看著這樣的司馬奕,謝安王坦之不由惋惜,倒是忘了他胡鬧的時候。桓溫和郗愔表現類似,都是微微眯起雙眼,活似在看臨死猶在掙扎的螻蟻。
沉默持續良久,最終被司馬奕打破。
“諸位可有事奏?”
司馬奕掃視殿中,打量著群臣的表情,嘴角掀起一絲詭異的弧度,大聲道:“為何不說話?今日本該有大事才對。”
殿中變得更靜,落針可聞。
眾人不言不語,司馬奕又問一句。
這次沒讓他失望,文臣中當即行出一人,正是被授散騎侍郎不久的郗超。
“啟稟陛下,臣有奏。”
“允。”見出列的是郗超,司馬奕臉上的笑容更顯古怪。
“諾!”
郗超手持朝笏,忽略司馬奕的怪異,挺直腰背,朗聲道:“自永嘉年亂起,王室渡江,至今五十餘載。中原戰火不息,百姓流離失所,胡賊屢有南侵之意。”
“王室愍懷失地,自元帝之後,屢次揮師北伐,然有建樹者寥寥。”
“至陛下登基,大司馬溫三度出兵,永和十年伐秦,率軍攻入關中,關中父老牽牛擔酒相迎,俱言‘有生之年,未敢望再見官軍’,其情切切,引人淚下。”
“永和十二年,大司馬溫二度北伐,大破姚襄,收復洛陽,修復皇陵,此渡江後未曾有者。”
“太和四年,大司馬溫率大軍攻燕,一路披荊斬棘,兵抵鄴城。先後兩場大戰,大破胡寇慕容垂,生擒賊慕容衝,令護賊聞風喪膽,可謂功績蓋世!”
郗超侃侃而談,將桓容的功勞移到桓溫頭上,半點不覺臉紅。
聽到這番話,凡知曉內情者皆表情怪異。
臉如此之大,當真是世上少有。
王獻之更是面露不屑,不是情況不允許,早當場揭破。
無論心中如何鄙夷,眾人都沒出聲打斷,反而任由郗超揚聲殿中,滔滔不絕,歷數三次北伐功績。
說完北伐慕容鮮卑,郗超話鋒一轉,開始列舉司馬奕的無能,歷數他的不德之行,和桓大司馬“一心收復失地,憂國憂民”形成強烈對比。
縱然沒有當場開罵,話裡的意思卻很明顯,如此無能無德之人,實不堪為一國之主。如果還想留點臉面,最好自動自覺退位讓賢,好給自己留條退路。
姑且不論“退路”有或沒有,司馬奕主動退位總好過被臣子廢除。記載到史書之上,雙方都能好看幾分。
“請陛下裁度!”
道出最後一句,郗超拱手揖禮。態度雖然恭敬,卻全然不是面對帝王,更像是面對普通宗室。
待郗超退回隊中,司馬奕開口道:“諸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