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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他肯定要殺掉我。紅四軍抓住逃兵都要槍斃的,二縱隊有個江西于都的兵,夏天的時候想逃回家去看父母,被抓住的當天晚上就槍斃了,都沒讓他隔夜再吃一碗飽飯。就算我押回縱隊,也肯定要槍斃我……”
肖文生的聲音中帶著哭音。五尺男兒,他真的害怕了,也真的不想死。
“班長,你糊塗啊!”黃松忍不住埋怨道,“你怎麼能當逃兵呢?紅軍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不就是姓丁的打了你幾個耳光嗎?咱們出來乾紅軍為了誰?為了自己翻身,為了給家裡人報仇,又不是為了他姓丁的,你怎麼能當逃兵呢?哼,你還是共產黨員呢。”黃松一下想起自己捱過丁泗流的那一次毒打,心裡酸酸的,他也想哭,可他還是忍不住埋怨自己的班長。
“冤枉啊,黃松,我哪是當逃兵要逃跑?我家裡連房子都被鍾紹葵的民團燒掉了,家人也被他們殺光了,我哪還有家啊。”
黃松不吭氣了,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家人。
“我……我是對不起黨,對不起黨代表……”肖文生嘆口氣。
“你沒逃跑,怎麼半路上被連長抓回來的?”
“我真的不是逃跑,我要去找毛委員……”
“找毛委員?你想一個人先去汀州?”
“對,我等不得了,我要先去汀州找毛委員。他不是一直在調查紅四軍中的官長打罵士兵弟兄的情況嗎!我要找他反映情況,手槍連不能再讓他姓丁的這麼胡作非為了。”
“可是……可是你現在怎麼說得清楚呢?誰能證明你不是當逃兵,而是要去找毛委員?”
肖文生愣住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承認:“對,沒人能證明……”
黃松半天沒說話。王黨代表領人開支委會呢,那個會上,能決定肖文生的命運嗎?肖文生的命運,應該由黨支部來決定,而不是丁連副決定,肖班長也是黨員啊!黃松心裡暗暗祈求著,希望那個支部會議能改變肖班長的命運。
山風緊了,嗚嗚嚕嚕的風聲刮過大樟樹樹梢,像成群結隊的大鳥在怪叫。準是開始下霜了,空氣中透著砭骨的寒意。初冬的季節,天亮前的時光最為寒冷。黃松不由打個寒噤,他緊了緊身上揹著的槍。如果王黨代表他們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那肖班長不會再見到毛委員了,一個“逃兵”是沒有理由再見到毛委員的。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丁泗流不會放過他的,也許等到天亮出發前他就會被槍斃,就算押解回縱隊,他也沒辦法說得清楚逃跑的原因,最終怕還是難逃一死,沒看剛才塗排長甚至王黨代表都張不了口,除非那個支委會上,他們想出什麼好辦法改變這一切。肖班長的生命就像那暗夜中悄然降下的露水,天一亮就會消失得無蹤無影。黃松鼻子一酸,想起肖班長對他的種種好處來。龍巖城戰鬥中,槍聲一響,肖班長讓黃松躲在他身後,他說別看咱倆都瘦,可子彈一般穿不透兩個人兒;行軍到了宿營地,肖班長總是要到房東灶上燒鍋洗腳水,用木盆端到地鋪前,招呼他們幾個弟兄燙腳。有一次行軍走遠道,黃松的腳崴了,腫得老高,肖班長弄了些松樹油化開,將他的腳抱在懷裡拼命地揉,那一宿,松油的芳香氣味像老酒一樣醇得讓黃松醉了……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十八 逃兵(4)
綁在大樟樹上的肖文生頭低垂著,好像睡著了。班長有站著睡覺甚至一邊行軍一邊睡覺的能耐,可是,黃松不相信一個生死未卜的人還能酣然入夢。果然,肖文生哼了幾聲,扭扭身子,顯然,他被棕繩綁得太緊了,扎手的棕毛令他很不舒服。
“班長,你冷嗎?”
“冷?唔,沒覺得冷……我身上好像都麻了……黃松,你幫我把臉上的血擦乾淨,天就要亮了吧?”
黃松彎腰從地上抓起一把樟樹葉,輕輕為班長揩去頭臉上的血跡。有幾處傷口,血汙剛擦去,新的血又冒了出來,那血是冰冷的,猶如地下新霜。黃松忽然停下來。他想,肖班長根本就不是死罪。就算是死罪,也沒有理由讓他在槍斃前再遭這半宿的罪。黃松抬頭看了看青黛色的天,天上有幾顆星星朝他眨著詭譎的眼,明暗全在夜色中了。他又扭頭看了看手槍連宿營的祠堂,祠堂裡無聲無息,真不知道還有誰會因為肖班長的生死而睡不著覺。
“黃松,我不甘心啊!家裡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再一死,真像反動派叫嚷的那樣,滿門滅絕了……”肖文生的聲音,夜一樣冰冷,“和你商量件事,黃松,革命成功之後,你要是娶老婆成了家,孩子生得多的話,過繼一個男孩給我,讓他改姓肖,叫什麼名字由你起。等他長大了你跟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