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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面上原本浮著一隻精緻的畫船,一名清秀少女正倚欄而望,含羞帶怯地偷眼看向岸上,那裡立著一大一小兩個男子,容貌英俊以極,丰神峻逸,難描難畫,少女正心如鹿撞地看著,突然間一個黑影從天而降,啪地一聲砸在她面前的地上,少女登時便被嚇得尖叫起來。
北堂戎渡推了推男人的手臂,忍俊不禁道:“爹,你看你這人,把人家好好一個姑娘都嚇壞了。”北堂尊越看著他,不由得展顏嗤笑道:“你管得倒多。”說著,抬手將少年頭上和肩上的落花拂去。
北堂戎渡只覺頭頂和肩膀被一隻溫暖的大手不住地碰觸著,一片片花瓣被撣落,男人暗紅色絲織的寬袖袖口露出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拇指上的紫銅扳指在月色下幽幽生寒。北堂戎渡忽然扯住了對方的衣袖聞了聞,既而露出了一個男人彼此之間心領神會的笑容,眨眼嘿嘿笑道:“爹,你來之前,只怕是在溫柔鄉里罷?一股脂粉味兒。”北堂尊越不輕不重地給了少年一個暴慄,低笑道:“沒大沒小,嗯?”
正說著,不遠處的水面上,忽有一盞水燈慢慢漂浮著過來,離岸邊極近,北堂戎渡來了興趣,遂走了過去,蹲在水畔伸長了手臂,堪堪抓住了那盞水燈。北堂戎渡把燈拿起來,那燈是素紗製成的蓮燈,隔著白中暈粉的薄紗透出橘黃的溫暖光芒,蓮瓣上還用筆繪著一首詞。北堂戎渡饒有興致地看著上面的字,隨口低聲念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他念到最後一句,不覺回首看向北堂尊越那裡,就想笑著向對方說些什麼,但語未出,卻忽又止了。
男人站在樹下,朱衣如血,身型頎拔,負手隨意看向遠處的水面,一兩朵梨花零星從樹上落下,也不知是否有暗香如故,此時月色撩人,水光月影當中,湖畔花樹稀疏,香飄似海,如煙如霧,那人靜立在月下,幾可入畫。北堂戎渡心中也不知怎地,忽有些千迴百轉之感,依稀難明,頓了頓,只笑道:“爹,這燈上還有人提了詞,想來是放這個水燈,來求姻緣的。”說罷,將蓮燈重新放回水裡,站起身走了回去。
北堂尊越回過目光看他,抬眉揶揄道:“不是說吃得撐著了麼,剛才怎麼還蹲得下去。”北堂戎渡摸了摸肚子,嘿嘿一笑:“哪有那麼誇張,我雖然吃得挺飽,也不至於這樣麼。”說著,忽然抬頭看了看兩人所在的這棵樹,展顏一笑:“我照樣身手輕便得很。”言罷,在下一個瞬間,就已輕鬆躍到了樹上,腳下翩躚而優雅,站在一處枝頭上,隨手摺下一根上面的梨花開得特別好的花枝,然後才輕飄飄地落到地上,笑道:“你看,我這不靈活得很嗎,哪有撐到了。”說著,隨手把那枝梨花遞給了對方。
北堂尊越看了看,到底還是信手接了過來,頓時一股清香繚繞在側,北堂戎渡言笑無忌道:“佛祖在靈山會上,曾拈花示眾,爹這也算是了罷,不過這‘示’的卻是我一個人。”北堂尊越手上一彈,那花枝頓時飛起,上面雪白細膩的梨花片片飄落而下,如同一陣香雪,北堂尊越站在樹下,低笑道:“本座倒是時常被人暗地裡叫做魔頭,和佛陀什麼的,倒正好相反。”北堂戎渡嘖了嘖嘴,用手接住幾片花瓣,道:“這花開得多好,你就這麼把它散了,可惜了。”他笑了笑,忽然好象想到了什麼,抬眼看向男人,戲語道:“對了,你說過的,我是你種的樹,那你自己呢,難道是花麼?”北堂尊越不輕不重地敲了敲少年的腦袋,低低笑道:“你好大的膽子,倒拿本座打趣。”說著,修長的手略略撣去肩頭的落花,北堂戎渡一時間見男人黑髮垂身,紅袍逶迤,薄唇上似有若無地展開一絲笑意,身後滿樹花開正好,彷彿燃燒一般,胸中不知為何,卻好似心血來潮一般,忽有些恍恍,脫口而出道:“百花亦不如父親遠甚。”
北堂尊越似是有些微訝,既而似笑非笑道:“這算是馬屁?”北堂戎渡眯了眯一雙藍眼,心中倒也有些好笑於自己怎麼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遂笑道:“這個麼,不算是在拍馬屁。”
八十二。 笑漸不聞聲漸悄
銷金提爐裡焚著檀香,燈花輕微一聲爆響,燭焰便顫巍巍地晃了幾晃。
沈韓煙坐在一張禪榻上,一面慢慢翻看著手裡的帳薄,一面偶爾問上幾句,室中燈光明妍,一名錦衣微須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旁,一一回答著青年的問題,了無遺漏。
半晌,沈韓煙合上帳薄,點了點頭,鬢角邊的幾絲碎髮末梢垂下,掠過臉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