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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空氣有一刻的凝滯,不知道是因為關了窗,還是因為提起了俞新蕊。
江玥這次回來和俞新蕊相處的時間很多。江玥見到她明顯的虛胖,精神不佳,待江玥依舊熱情關心。江玥猜想江珺大概對她說過了自己的身世,這個心善的女人同情她。對她出國讀書的事,俞新蕊很高興,幾次說起都勸她一定要讀個博士回來。江玥哀嘆,經濟史的博士,要讀到哪個年頭才能畢業啊。俞新蕊就給她舉了許多大師的成名路,陳寅恪,余英時,無一不是皓首窮經。江玥當時就被激起一腔豪情,為往聖繼絕學是多麼偉大的使命,即便割捨了青春也是不足惜的。
“等我回校,offer就應該到了。很快也就要走了,明年不知道還回不回來。”江玥悠悠地說。
“你長大了,自然是要拜別父母師長,去江湖上闖蕩歷練的。”
江玥回想起俞新蕊的那番鼓勵,這時卻覺得洩氣,“叔叔,我會讓你們失望的,我做不了嬸嬸說的那樣的大學者,我也不會有你這樣的事業,我喜歡讀書,但是我不會有創見,我不夠聰明,我大概只能是一個平庸的人。”這是壓在她心底最重的頑石,她越說頭垂得越低。
江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哪至於你這樣垂頭喪氣。”
他接著說,“大概每個年輕人都曾有你這樣的焦慮。我們這個世界,那些叫囂得最響的往往是最凡庸的,少數的天才在活著的時候都是默默無名,鬱郁不得志的。可是如果想一想幾百萬年的人類歷史,或者再想一想宇宙中的天體,就會覺得人這一點的功名利祿真不算什麼。我並不求你成名成家。你也沒必要去考慮別人的期望,或者去想象我的期望。”
他停頓一下,“如果說我對你有什麼期望的話,那也只是希望你能快樂,能對得起你自己。”
江玥盤著腿,靜靜地聽他說完。她沒再作聲,快樂,快樂最是可遇不可求,如果非要她去尋覓,找到最後必定是空虛,因為她所求的不在別處。她想,如果能這樣與他在靜夜裡對坐著,即使沒有一句溫存的話,也沒有一點溫存的碰觸,都已經是很好很好的了。
那個晚上,在他離開後,江玥曾設想,如果那一年他們不曾被打斷,一切會變成怎樣?她這時會是在他的懷抱裡嗎?還是負氣天涯?還是這樣冷靜剋制地與他談論靈魂的焦慮?他的世界那麼大,而自己的世界那麼小。
這是她在去美國前與江珺的最後一次長談。
2004年5月證監會同意在深交所設立中小板,江珺在那半年裡一直籌備恆洲旗下地產資產在中小板的上市。做地產需要大量的資金,上市融資是他盼了許久終於等來的機會。
而江玥也終於啟程去往美利堅,她在那裡度過了漫漫三年的涼夏和冰雪冬季,在那裡她有過屬於青春的歡暢,也有過哀慟和在哀慟之極時對命運的怨尤。
第十五章
23
那三年裡,在深夜睜著眼無法入睡時,在茫茫大雪中踽踽獨行時,甚至清晨在阿懶的臂彎裡醒來時,在最歡快和最悲傷的時刻,或只是某個不經意間,江玥心裡常常冒出這樣的念頭:如果此刻她得了重病,藥石無醫會怎樣?如果此刻她死了會怎樣?他會不會後悔?後悔讓她孤身漂流在外,後悔對她太冷淡。她手無寸鐵,沒有任何東西可依恃,惟有她的肉身可做武器來報復他。每次這樣想,她就會有一種快意,類似真相得以大白,而我終於贏了那樣的快意。
可是江玥從未想過江珺會出意外,會病至奄奄一息,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江珺會死。對她來說,一切都可以是變數,只有“他在”這一項是常量,恆常的,毋庸置疑的。
這個信念卻被眼前的事實打破了。江玥一根一根地撫摸他的手指,從來他的手都是溫暖的,現在卻因為輸液而趨於冰涼。江玥滿滿是無法言說的恐懼,但是還好還好,還來得及。
發現江珺醒過來時,江玥的第一反應是把臉埋到被子裡,她一哭就是眼睛鼻子通紅。結果她的糗樣還是被江珺看見了。他輕笑出聲,手搭上她的頸背,慢慢地摩挲著,“怎麼把頭髮剪了?”
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聲音沙沙的。江玥還是伏著,像小貓安伏在主人的腿上。她不希望有任何東西攪破這刻的溫馨,要不是頸上那冰涼的溫度提醒著她,她真以為這是一個夢幻泡影。
“康州的秋老虎太厲害,哪知道剪了更熱。”江玥的聲音從被子裡悶悶地傳出來。
“還是長髮好,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每次你洗了頭髮,都叫我給你分頭路。有些不知道你名字的人,後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