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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廣告,有大學同學的結婚通告,有周雷在那天之後寫來的“對不起”,還有一個去年在我們這裡住過院的小病人,告訴我她恢復得很好,下個學期就要回學校上課。我一封封開啟,一封封刪除或回覆,然後,我看見了一個消失了很久的名字:江東。
他給我發來一張賀卡:“天楊,生日快樂。江東”。真搞笑,除了奶奶之外,今年居然只有他記得我的生日。七年了,難為他。
門輕輕一響。我都來不及滅掉手裡的煙。不不靜悄悄地站在門口。“你沒睡著?”我問。“講故事。”這小傢伙喜歡說祈使句。“好吧。”我滅了煙,站起來。他已經鑽到了我的被子裡,把他的小畫書攤在膝頭。
我關掉電腦,也鑽進被窩,“小熊維尼的故事,開始了。”他突然看著我的眼睛,“你哭了?”他問。“沒有。”我說。“真的?”“真的。”他把眼睛移到圖畫上。“小熊維尼從兔子瑞比家出來的時候,突然發現秋天來了……”他突然打斷我,“你講故事好聽。奶奶講故事嗓子啞啞的,不好聽。”然後他似乎是害羞一樣地把頭埋進被子裡。我繼續讀著小熊維尼稚嫩而憂傷的秋天。
肖強(1)
'肖強'
遠遠地看見她,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她坐進來,我才確定。是天楊。她的表情有些陰鬱,看見我的時候更是措手不及。天楊,她變漂亮了。
意料之中的,我們沒有多少話可說。不,一路上根本什麼都沒說。但我還是很高興能再遇見她。她有心事。我看得出來,儘管已經過去了七年,可是我還是熟悉她的表情,以及她寫滿了一種隱秘的憂鬱的纖麗的背影。
深夜我回到家,老媽已經睡了。我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準備看個片。在《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和《大逃殺I》之間躊躇了一番,最終選擇了《大逃殺I》。這兩個片子我都是百看不厭的,尤其是《大逃殺I》,深作欣二這個老混蛋,真行。
那時候我們幾個經常這樣窩在我的小店裡看片。我,方可寒,天楊、江東——偶爾那個叫周雷的倒黴鬼也會在場。乍一看我們四個就像兩對一樣。但是常常,方可寒的玫瑰色小呼機就會誇張地響起。然後她笑吟吟地站起來拿書包,“對不起各位,我先走一步。改天你們把結局告訴我。”“業務真繁忙。”我會說。那年新年的時候我送她一張賀年卡,上寫: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把她笑得差點斷了氣。很奇怪,她成了我的朋友,不誇張地說,好朋友。
跟一個做那一行的善良女孩交朋友是件好事。因為她足夠坦率,她沒必要跟你隱瞞任何人都會有的任何見不得人的念頭,只要你們誰也別喜歡上誰。那兩年我們看了多少電影呀,幸福的日子總是一晃就過去了。我知道天楊這種好孩子瞧不起方可寒,可同時她卻一點都不討厭方可寒。日子久了,在我這裡碰面的次數多了,兩個女孩子倒也有說有笑起來。方可寒是個好相處的人,她深諳與人交往之道,同時卻又是真的心無城府。她生錯了時代,我這麼想,她天生是個做金鑲玉的材料,只可惜沒有龍門客棧。
我該怎麼講述那件事呢?我只能說,什麼都逃不過我的眼睛。這話聽上去太不謙虛,但你別忘了我是個偷窺者。我得從《霸王別姬》說起。張國榮,我是說程蝶衣自刎的時候我流下了眼淚。天楊幾乎是滿足地嘆著氣,“這就對了。”好一個“這就對了”。江東就在這時深呼吸了一下,“我出去透透氣。”我倆象徵性地點點頭,眼睛還捨不得從片尾字幕上移開。過了一會兒方可寒風風火火地進來,“我買了好多橘子,你們誰想吃?”天楊歡呼著跳起來剝,然後我看著江東也懶懶地走進來,靠在門框上,我扔給他一個橘子,他接了,眼睛裡有種冷冷的笑意一閃而過。
又有一次是初春的時候,天還冷。天楊放學以後直衝到我店裡來,一句話不說,自己坐在牆角的小椅子上發呆。看那模樣就知道又和江東慪氣了,我還要招呼顧客,也就沒理她。後來江東來了,我朝牆角使了個眼色,他像是沒看見一樣只是跟我扯誰誰誰的新專輯賣得怎麼樣。人家的家務事,我也不好管,就只好陪著他扯。這時候方可寒從裡面走了出來,頭髮亂的,眼睛水汪汪像含著淚,一看就是剛被摧殘過。——我必須說明,我可無意幫她拉皮條,今天我的一個讀職高的從前的哥們兒來店裡找我,正好方可寒也在,兩個人隔著櫃檯就開始眉來眼去,我看著實在不成個體統,正欲開口乾涉的時候方可寒說:“咱們別影響人家做生意,出去找個地方吧。你是學生,一次五十。”我哥們兒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這